束夕影到的时候,店老板尴尬地站在沈音旁边,跟她说着关店和付钱的事情。
沈音用牙签掏牙齿,指门口的束夕影:“找她。”
束夕影看了一眼沈音的桌面。店老板估计收过一轮盘子,但高高叠起的餐盘还是占满了餐桌。
束夕影拿出光脑,走过去:“我来付钱。”
店老板一看是束夕影,震惊:“等等,你,你是金塔的指挥束夕影?”
束夕影出门就会被认出来,她习惯了,淡定点头:“嗯。”
店老板兴奋:“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他一边说,一边去前台拿笔和纸,递给束夕影。
沈音在一旁嫌弃地看着店老板。
激动个什么,她还跟束夕影一起合作过,她还救过束夕影呢。
看她多淡定。
束夕影给店老板签完名,说结账的事情。
“既然她是你的朋友,那就算八折吧。”店老板说。他本来想免单,一看沈音桌上的盘子,话到嘴边被大脑改了。
“好。”束夕影跟老板一起去结账。
从饭馆出来之后,束夕影问沈音吃饱了没,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沈音翻白眼:“我的胃又不是无底洞。”
束夕影觉得她的胃跟无底洞也差不多了。
“你住哪儿?”束夕影问。
“天桥下面。”
束夕影能想象,她以前找不到房子的时候也住天桥。
“喂,面瘫,”沈音见束夕影低头看光脑,说,“我去局子见过疯女人了。”
束夕影本来在给沈音挑落脚的酒店,一听这话,抬起头。
沈音见徐念干什么?
沈音背靠栏杆,头发被后面路过的车吹飘,她抬头看天,眼神也很飘:“她说我可以不用守墓了,我真的自由了。”
束夕影沉默。
她不擅长安慰人,除了别难过别伤心,她说不出其他的话。
“自由是自由了,但我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我能去干什么。”沈音低下头,收回飘远的目光。
她好像跟一号基地之外的世界脱轨了。
束夕影:“要上学吗?”
她没经历过不知道要干什么的阶段,不管是最初失去家人朋友,还是一次次辗转到新地方。
她的眼里只有一件事。
变强。
这是驱动,也是目标。
她建议沈音上学是认真的,沈音和她差不多大,正是上学的好年龄。而且联盟对他们守卫者有优待,沈音没准能来奥罗拉当她学妹。
“不了,”沈音说,“我都自由了,还进笼子里干什么。”
对她来说,学校规矩太多,尤其是军校,她不想被束缚。
自由惯了的鸟是不会主动进入牢笼的。
束夕影:“没事,你慢慢想,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我不买机甲材料的话还挺有钱的。”
她每个月都能收到打赏,钱多,支助一个朋友不是难事。
沈音嗤笑一声:“咋,养我?你又不是我妈,我也没妈。”
束夕影认真解释:“我可能还没你大。”
沈音不想理她了。
过了会儿,沈音又说:“我打算去泽野稻星系或者阿卡洛斯星系,那边远离联盟,规矩少,我可以加入海盗团,或者当个赏金猎人。”
束夕影沉默。
星际这么大,一个星系的人想见面都难,更别说两个星系。
她感觉才认识的朋友就要离开自己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音活着。
她们总有机会再见。
“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束夕影抓住重点。
“不然呢?你脑子转这么慢,以后怎么在赛场上战场上出风头。我跟你说,我好歹跟你一起斩过虫洞,你别给我丢脸啊,我……”
束夕影打断她:“那你会忘记我吗?”
沈音转头看束夕影。
束夕影从头到尾都看着沈音,但沈音一直在左顾右盼,就是不回视。
现在两个人的目光总算交集,就像面瘫和守墓人兜兜转转在一号基地的东甲区见面。
沈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我不会忘记你的。”束夕影说。
正如她不会忘记父母和哥哥妹妹,不会忘记漆萝含一样。
她害怕失去,也不愿失去,但是人类一直在失去。
束夕影能做的,就是记住。
束夕影和沈音认识的时间很短,说话的次数很少,可实验体和守墓人的称号将她们紧紧绑在一起。
缘浅情深,或许是对她俩关系最好的概括。
沈音调整情绪,骂她:“神经病,矫情,你别叫面瘫了,你叫情感大师吧。”
束夕影笑,她现在不觉得笑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了。
“我们不是加了好友的吗,你别出名后把我忘了才是。”沈音说,“没准哪年冬天,我会突然出现,然后趁你睡觉的时候偷走你的被子让你感冒。海盗和猎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群体。”
束夕影:“我很容易醒的。”
沈音好想骂她:“别人开玩笑的时候别认真。”
“噢。”
“我明早出发。”沈音说。
“我送……”
“不用送我。”沈音道,“也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比你更早名动天下,到时候就是你用我的名义吃八折餐了。”
束夕影想说海盗和猎人会被禁止进入正规餐厅,但一想到沈音说别认真,不吭声了。
沈音站直:“走了。”
“我给你定酒店。”
“不要,我睡天桥。”
“那我陪你。”
“喂,”沈音觉得好笑,一脸抽象地笑了一会儿,才说,“你是粘人精吗?这不符合你的人设哈。”
束夕影没有人设,她就是觉得朋友要走了,她很难过,她想趁还在一起的时候跟对方多待待。
不过既然沈音这么不愿意束夕影陪,那她就不陪吧。
沈音把手揣进兜里,准备离开:“走了,再见。”
束夕影目送她:“再见。”
沈音没回头,背对着束夕影摆摆手。
古雷区下雪了,这是束夕影在洛卡洛星见到的第一场雪。
过去的记忆和现在重合,漆萝含在大雪天气和冰天雪地中离开,沈音在初雪和凛冬夜里离开。
但,感觉不一样了。
束夕影看着沈音越来越远的背影,慢慢抬起头。
雪坠落在她的脸上,化成水渍。
束夕影闭上眼睛,记忆里逐渐模糊的脸在对她笑。
她不会忘记过去,但已经学会了放下过去。
……
……
束夕影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多了,可惜该感冒还是得感冒,而且她这些年很少感冒,所以一感冒就是场大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束夕影浑身发烫,一测体温,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