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婉怡不忍再看。
对面的母子两个已经彻底呆滞。
“文、文卿?”张遐不可置信地喊出了,记忆里那个总是用恋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的名字。
他没想到秦文卿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跟在了德婉公主身边!
额头上瞬间布满一层冷汗。
思绪疯狂转动,他那些编造出来的谎言已经说出了口,秦文卿已经知道自己清楚是张母毒杀她的事情了。
但她不知道其实是自己授意母亲去毒害她的!
张遐找到了突破口,眯起已经成了一条缝的双眼,若是想在德婉公主跟前洗白自己,那就只能让母亲承担下所有的罪过了。
他没能开口为自己辩解,就看见张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秦文卿!你这死丫头,这么些日子都去哪里疯了?!”
张母的表情恐惧之中带着近乎癫狂的愤恨。
有个声音在她心里不停地说着。
秦文卿没有死。
自己没有杀人。
太好了。
这样就不会因为一个死丫头而影响儿子的前程。
但自己竟然为找不到她的尸体担心这么久,让自己每天晚上都因为担心会有人带着秦文卿找上门来而睡不好……都是这死丫头的错!
她凶狠地上前,抬起手就要朝着秦文卿的脸上扇下。
站在不远处屋檐上的秦玑衡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提气运功,张母还没能来到秦文卿跟前,就被地上突然伸出来的一条根茎给绊倒在地,她的脸跟大地来了一次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整个鼻子被砸扁了,鼻血一个劲儿地流着。
秦玑衡悄悄地跳到张家外墙的墙根,在这儿他发现了正爬在墙头眼看就要翻进去的封古意,于是就顺手抬了他一把。
封古意被他这么一抬,“扑通”地砸进张家的院子。
在张母冲上前来要打人的时候,闫婉怡下意识地要把秦文卿拉到自己身后,可她拽了好几下硬是没能拽动,反而被秦文卿牢牢护在背后。
张母摔倒,危机暂时解除。
闫婉怡疑惑地拉着侄女儿纤细的手腕看了又看,怎么也想不出娇娇软软的小侄女刚刚怎么会沉得像尊石像一样。
本能地运转真气保护姑姑的秦文卿看上去被吓坏了,她泪眼婆娑地抱着闫婉怡求安慰,实际上是让自己挡在张家母子和姑姑中间——虽然还不知道父亲说过的法术该怎么使,但如果有谁敢再冲过来,她就用真气把他们弹飞!
张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张遐心中已经决定要让母亲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下来了,而他就只是一个因为太过孝顺,而不得不帮着母亲圆谎的可怜孝子而已。
于是乎他跑到张母身边,口中哀叫着“母亲”,伸手去搀扶张母,然而——
“嗷呜!!!”
从门外飞速地冲进来一团花里胡哨的影子,虎崽儿张着满口尖锐的小奶牙,狠狠地咬在了张遐的腿上。
肉体撕裂的剧痛让张遐一个踉跄,把才爬起来的张母撞得又滚到了地上。
“小虎怎么会在这儿?”闫婉怡一边拍着秦文卿轻颤的后背,一边惊诧地问道。
她们出宫的时候根本没有带上小老虎,再一抬眼,却又刚好看见封古意从墙头摔下来:“封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封古意尴尬地揉揉鼻子:“可能是路过吧。”
蹿到门口悄悄把小虎崽子放进院子的秦玑衡,在闫婉怡跟封古意尴尬对视,张家母子地面翻滚的时候,对着趴在闫婉怡肩头,已经看见自己了的妹妹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后就又缩了回去。
秦文卿:……
皇宫里远程关注着张家院子里这一出闹哄哄剧目的秦晞笑得打跌。
“太虚仙境的结界和阵法我都重新布置过一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尝试合道?”老萧的声音隔着好几个世界的距离传到秦晞耳边。
“不急不急。”秦晞耸肩,“早死晚死都是个死,等我乐够了再说。”
他指着水镜里开窍顿悟了的女儿,和难得用阴人小手段一起胡闹的儿子,说:“瞧,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理解不了捉弄旁人所得的乐趣?”
老萧沉默了一阵:“玑衡没长歪可真不容易。”
“得了吧,那小子且嫩着呢,连自己的道途都还没能看清楚,现在只不过是一门心思地想跟我这个当爹的对着干罢了。”
秦晞杀人,秦玑衡便不杀。
秦晞换着花样儿地挑拨众人心思,秦玑衡就想出百般计策在其中缓和——虽然因为脑子太直而从来没能成功过。
秦晞作孽太多,秦玑衡就尽己所能地做个好好先生为父积德。
“真是天真又愚蠢,叫人忍不住想要把这世间最最险恶的人心全都摆在他面前呢。”秦晞拨转水镜的画面,镜中印出秦文卿哭红的双眸。
她依旧在落着眼泪,但这泪水中并没有类似于悲伤的情绪,单纯就只是看着可怜而已。
“我这宝贝闺女儿好悟性!”秦晞隔空戳戳女儿的脑门,心说万一自己合道失败死了,搞不好今后他们兄妹几个都要由秦文卿来出谋划策,提防外敌。
他越看越欢喜,越是欢欣喜爱他的孩子们,道心崩毁就越加严重。
“我很好奇,以你的心性而言,杀亲并非难事,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杀了他,避免后来者一连串的连锁事件呢?”
秦晞用手撑着脑袋,发丝散下来,在躺椅上蜿蜒出深黑的溪流:“谁知道呢,我这辈子就心软了那一次,仅仅一次而已……”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