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送走!把她送出去!”
如果不是很清楚夏国人不可能放自己走,谢昶很想借这个养妹的手把自己的小命留住,而不是寄希望于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父皇,二皇兄,你们莫要惊慌,夏国的那位陛下并没有要取谢家余下众人性命的意思。”谢秋凝转身从门外提进来一个食盒,“那个,有人跟我说了,他们只想把谢家人都带回夏国都城,不会伤你们的性命。”
这是在过来的时候,秦玑衡为了宽慰妹妹故意告诉她的;而这些食物和水,也是秦玑衡吩咐人拿过来的。
“谁告诉你的?”谢昶满脸的狂喜。
然而谢年的脸上并不见喜色,反而一直有种深沉的忧郁凝结不去。
“嫂嫂她们那里我已经送去过一份了。”谢秋凝飞快地取出食物和水,受惊又饿了大半夜的谢昶丝毫不犹豫地抢过去就胡吃海塞起来,谢秋凝给谢年递上一双筷子,她看见养父手上的镣铐,心中不忍:“父皇……”
“我没事。”谢年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他无力执掌朝政,让越国上下哀声怨道不断不说,还被夏国军队如此轻易地攻破了国都,带着谢家所有人一起,成为亡国之君,成为敌国的战利品。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皇位坐不了多长,但终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谢年的心中是苦涩的。
“是先前与你在一处的那个年轻人保护了你吗?”他喝了一口水,早已干裂的嘴唇泛着一层白,“这样也好,你跟着他,千万不要提咱们的事情,也不要为了我们去求情,免得他迁怒与你。”
“父皇是个没什么用的皇帝,把越国交到夏国人手中,起码比……更好。”
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神态,已经吃完了东西的谢昶又凑上前来:“好妹妹,哥哥记得你的情。”他从怀里摸出一枚指头大小的金质枫叶样的东西,说,“你拿着这个,等夏国撤了军,就去找何家人,你听哥哥一句劝,虽然你如今年轻貌美,但年华总有流逝的一天,与其没名没分地跟着夏国人,不如趁着青春还在,早点嫁给何文轩,做正头妻子,何家在此地经营多年,何文轩又对你用情至深,只要你能继续拉拢何家的势力,咱们谢家将来未必不能有再度崛起的那天!”
谢秋凝愣住。
谢年一把拍掉那枚金枫叶,不顾谢昶恼怒的喊叫,他对谢秋凝说:“你该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不要再掺和到两国之间的政事上来才对,何家,呵,何家!”
他哼哧哼哧艰难地呼吸着,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紧闭的双唇似乎是在咽下那一口仇恨的血:“何家筹谋甚深,此时怕也已经倒戈向了夏国,凝凝……不要相信何家人!”
“我知道。”谢秋凝抽抽鼻子,眼眶开始湿润。
谢年终于把压抑在胸口的那股气给长长地呼了出来:“我谢家势弱,奈何不了他,我哪怕察觉到他家行事有异,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但夏皇,可不是那么好欺瞒的!”
比起亡灭越国的夏国,谢年更恨把越国弄得乌烟瘴气的何家人。
“你哥哥说话不中听,但他有几句说得很对,无论男女,凭借外貌依附与他人只能得一时之安而已,既然我们都没有生命之忧,那么凝凝你也不必再为我们忧心,也不必、不必委身他人……”
“父皇!”谢秋凝耳尖红红地,她嗫喏着,指头把衣袖扯皱,“父皇,其实,我、我……我被人带到这里来,然后夏国的国师说,他说,”谢秋凝咬住舌尖,终于还是带着歉疚地开口,“他说我是他的女儿。”
话已出口,谢秋凝也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掏空了一样。
谢年和何妃养育了自己,给自己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情,但到头来,自己竟然是灭国仇人的孩子。
“国师?!”
谢昶大叫起来,他看向谢秋凝的目光立刻充满了仇恨。
而谢年则是声音轻轻地念了那两个字,随后他笑起来:“这样也挺不错的,夏国国师的地位向来超然,想必凝凝将来也能活得肆意些。”
他没有责怪,甚至只是一心为养女的未来而欢喜。
谢秋凝再也绷不住了,她痛哭出声,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哀厉的嚎啕引来等在外面的两人。
郁原川被这哭喊搅得心神不宁,秦玑衡已经推门进去,把跪在地上痛哭的少女搀扶起来。
“日后就要劳您照顾了。”谢年收敛了笑容,对着秦玑衡拱手。
秦玑衡点头:“应该的。”
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胖男人,更适合做一个钓鱼遛鸟的普通父亲,而不是“无能即原罪”的皇帝。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