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寺中的宝藏,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人’呢?”秦晞笑着低语一句。
三国善待道佛,尤其是佛寺,能有自己的田地不说,还大摇大摆地收留流民或是想要出家的百姓,不像道士,若想入门,需在师长的考察下待满三年,师长满意了,才能将其收入门墙,再过三年,才会给予其道牒,正式成为一名道士。
秦晞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而是状似无意地说,夏皇想要封谢年为庸乐侯,还要他在大朝会上,对夏皇跪拜受封,以越国天子之身,向夏皇称臣。
这是对夏国功勋的炫耀,但也是对越国亡国之君的羞辱。
秦晞怀着想看好戏的心。
果不其然见谢年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已经比从前瘦了不少却依旧圆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而秦晞却拢了拢肩上的狐裘,悠然说道:“对了,越皇陛下应该也听过这个故事吧?”
“说的是几百年前,中原大地上某一强国将其余诸国扫尽,这诸国的国君在亡国之后,多携家人子女一同自尽殉国,虽然丧国,却也在史书上留下了英烈的美名,但有一小国后主,贪生怕死,不敢与国共亡,而是甘愿称臣,以求保命。”
“他出尽了笑料,被封了侯爵,后来却因为有故国志士勾连乡人,打着要救君主于水火之中的名义谋反,那人向皇帝多番辩解,甚至不惜素衣散发跪在宫门前以求宽宥。”
“但一个亡国之君,除了或殉国以显骨气,或被帝王留下彰显仁善,他还有什么用处呢?”
“更何况,那人其中一子竟然真的被叛军的口号说动,想要逃出圈禁之地,后被诛杀。”
“而皇帝也再无法忍受自己心中对那人的猜疑,以‘教子不严,意图谋反’之名,将其全家尽诛了。”
秦晞抬起手,根根分明的五指并在一处,朝着空气轻轻比了一个挥斩的动作。
眼瞧着谢年的脸色愈发地苍白惨淡,花白的鬓发也不住颤动,秦晞的心情大好,他慨叹地说道:“依鄙人之见,苟且偷生不过一时的安宁罢了,与其落到最后那个名声扫地的下场,他还不如在亡国之时,便殉国而亡呢,越皇陛下,您认为呢?”
谢年讷讷,无语以对。
站在秦晞身后的郁原川猛地明白过来——师父这是,要逼着谢年自尽?!
他悚然一惊,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本来就是鬼修,行动时根本没有声音发出,但秦晞却像是听见了他的脚步一样,扭头过来看着郁原川:“啊,时候也不早了。”
秦晞眼中含着戏谑的笑,他看了郁原川一眼,又回过头打量牢房四周:“这牢中实在是太过简陋,若是叫凝凝晓得,指不定要怎么担忧呢,不过越皇陛下放心,鄙人待会儿便叫人送来桌椅床榻,被褥炭盆等物,夏地严寒,只能劳您适应适应了,毕竟将来的日子还长嘛。”
他给郁原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推自己出去。
二人走出昏暗阴冷的天牢,郁原川忐忑又纠结。
他不敢再违背师父的意愿,但那日谢秋凝与养父相见时的哀哭声总在他耳边不住荡响。
“你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凝凝吗?”秦晞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郁原川却只感觉自己通体寒透:“徒儿只听师父吩咐。”
“哦?”秦晞挑眉,“那你要记得把嘴闭紧些,对了,你今晚再过来一次,若是他想开了,你便将这个——”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交给他。”
秦晞把瓷瓶递给郁原川,还很有耐心地解释:“此物可以让他不知不觉就睡死过去,发作很快,也没什么痛苦,只需落在酒或水中,化开了饮下便可。”
“当然,你也可以再一次选择违背我,这些事情都告诉你的师弟或者师妹,让他们来阻止,这一回,为师不会怪罪与你。”
秦晞此时此刻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许多年前,问他是否愿意在将来奉许一诺为太虚仙境之主时一模一样。
在被这么问了之后,郁原川再也无法持稳心态,转天就答应了与秦晞的仇家联合,一起攻打他。
但那也只是秦晞设下的一个局而已。
郁原川攥紧了手中的瓷瓶。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