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宗门里,总有命灯命牌这样的东西,灯火熄了,又或是命牌裂了,那就意味着它们的主人也死了。
被堆放在一起的命牌每一张都残缺不全。
“命牌?”祝霓欢咬起了指甲,疑惑道,“是谁灭了爹爹、爹爹的师门?”
秦晞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难以面对的问题,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镜花真君斩尽亲缘,以杀入道,但他现在却感觉到一阵怅然:“是我。”
祝霓欢瞬间瞪大了双眼,蹲到父亲跟前:“爹爹骗我的吧?”
“没有骗你,不止是他们,还有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叔伯,许许多多的人,都是陨落在我手下。”
“爹爹一定是有苦衷吧……他们是不是也对爹爹不好,就像远道宗那些家伙对我一样。”祝霓欢把自己的掌心覆在父亲的掌背上。
秦晞的声音沉沉:“并非如此,他们对我,算是很好了。”
他从小就讨人喜欢。
他甚至还记得,在受伤之前,自己也是如他们喜欢自己一样地喜爱着所有的亲朋。
祝霓欢呆愣住了,她苦思冥想要给父亲找个理由:“那是不是爹爹你,你突然入魔了,暴走了,意识不清醒,才……”
秦晞翻过手来将祝霓欢的手牵入掌中:“不,我只是觉得我可以杀了他们,所有我就那么做了。”
“就像是,摘下一朵花那样简单。”
祝霓欢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呆了许久,而秦晞温柔地望着她,也没有继续开口,直到女儿的眸子里再次有了光点,她也用力地抓着父亲的手:“家人和仇人是不一样的,爹爹,那个时候你很难过吗?”
秦晞喜爱这个跟自己相似的女儿,但他也很清楚,女儿与自己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同的,他在祝霓欢的注视之中,很认真地回想一遍从前,他摇摇头:“那个时候并不难过,大部分人都不会为了被摘下来的花朵而伤心难过,我看着他们的时候,就跟看着那些可以随意采摘的花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祝霓欢的语气有些闷闷的,她把脸贴在父亲的手背上,“哥哥问过我,问我会不会像爹爹一样。”她顿了一下,其实在这之前,她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秦玑衡会这样问自己。
在祝霓欢看来,父亲是为了自己在出气,那些辱她的,伤她的,杀她的人,下场越惨,自己越能解气。
看着他们痛苦的模样,祝霓欢承认自己心里是十分快乐的。
“为什么像爹爹一样不好呢?”祝霓欢向往强大,向往像父亲一样强大,就像她对秦玑衡说的,宁愿世人的畏惧,也不愿意回到任人摆布欺凌的境地。
秦晞眼中漫着柔和的笑意,他抬手指指自己眉心的位置,又点向女儿的额头:“因为它会绞杀你的情感,你的认知,你的人性。”
他把手放回胸口:“从有情到无情,再从无情到有情,我扛过来了,但是如果叫你走一遍我的老路,我单单只是这么一想,便为你心痛不已,你哥哥大概也是在担心这个吧。”
“我不会像爹爹一样的。”祝霓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我刚刚仔细想过了,我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去捉弄别人的,但如果是他先来招惹我,那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她蹭蹭父亲的手:“爹爹,别难过了,我想和哥哥姐姐们一样,能正常修炼,我想去到比金丹更高的境界,我想和你们永永远远在一起,爹爹,我不怕疼了,我想要你帮帮我。”
少女熟稔地对着父亲撒娇,她的筋脉天生细弱,丹府也是残缺的,若要改善体质,便得承受如刀剐般的痛楚。
秦玑衡被妹妹把话套了个一干二净,自然也没漏下这些。
祝霓欢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身体上的苦,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惧怕着疼痛,但……
“我不管,爹爹你一定要帮我,不然你就是不喜欢霓欢了!”
从父亲这儿薅走大堆灵茶和一套上好茶具的祝霓欢蹦蹦跶跶地去找姐姐了,只留下这句听上去有些赌气的话。
秦晞叹着气将手中信纸展开:“儿女都是债呀。”
雪白的信纸上只简简单单地落着两个字:“勿归。”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