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恼恨,连星夜从早上醒来还没有上过厕所,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或者从一开始就应该在房间里打电话,就能第一时间发现了。
要是他不在的时候,连星夜触电了怎么办?他会活生生被电热毯烧死的!
想到这里,楼照林浑身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劫后余生地抱紧了怀中的少年,赶紧去浴室打开暖气和热水,随后把连星夜轻轻放进了浴缸里,为他脱去了湿衣服。
连星夜又陷入了又痴又呆的状态,瞪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珠,愣愣地张着唇,掉着眼泪,他的眼泪也像失禁了一样,流动不息。惊恐达到了内心能承载的极限后,似乎也只剩下了木僵这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楼照林不停用热毛巾舀起水,温柔而小心地擦拭连星夜的身体,仿佛刚才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只红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庆幸:“幸好……幸好你没事,刚才太危险了,你差点就触电了,我不应该离开你的,还好你没事,太好了……”
楼照林嘀嘀咕咕着,眼眶越来越红,忍不住用力将连星夜抱进了怀里,把自己的衣服打湿了也不在意,嘴中不停地低喃“幸好,幸好”……
连星夜的身体僵硬得就像一块木头,四肢是僵直的树干,连眼珠也像定住了一样,转也不转动一下,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出来。
他不理解,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另一个人到这种程度吗?
即使那个人作为一个成年人,却像一个婴儿一样在床上尿了满身,打湿了被子和床垫,也能毫不嫌弃地把那个人抱在怀里,浑身沾满了对方尿液的骚臭味,也仅仅只是毫不在意地温柔笑着说爱他。
这实在是让人震撼又恐惧的情感,连星夜不敢想象,这种全世界都趋之若鹜、都将为之疯狂而一生都求不来的感情,怎么就偏偏那么幸运地降临在他身上?他到底何德何能?!
每当连星夜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像一具尸体一样不能动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或许早就死了。
他死在了那心灰意冷的一跳中,死在了那场永不止息的大雪中。
此时的他只是来生的一场梦,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活在梦里,对着他上辈子心爱的少年各种不要脸地臆想。
因为如果此刻真的是现实,那样至高无上的楼照林,怎会爱上一个如此一文不值的他?
连星夜的大脑混沌又清醒,他好像总是在昏昏欲睡,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像活在梦里一样,但他的思维又那样活跃,活跃到让他失眠,让他身处焦虑无法自拔。
当一个人真的下定决心舍命去拯救另一个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人时,便也有了坠下悬崖的可能。他的身体太沉了,背负了太多,脚下有无数魔鬼的肢体缠着他,把他往下坠,他会把楼照林一起拉下去的。
只要楼照林松开手……只需要松手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让他自己掉下去,也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点而已。
他的命本来就不该由楼照林背负,楼照林也才和他一样大啊,楼照林也还只是一个孩子,那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也太不公平了。
可连星夜又如此清楚地认知到,他是那般迫切地需求着楼照林的存在。
他需要楼照林的爱,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庞大的金钱支撑和无私的时间奉献。他根本无法靠自己爬出悬崖,他需要楼照林拽住他的手。
连星夜没那么无私,他胆小又怯懦,根本无法向楼照林张开口,说:“你松手吧,让我一个人掉下去吧,你自己回去吧。”
他是一个懦夫,他说不出口!
他曾以为楼照林真的可以救他,时至今日楼照林也仍紧紧攥着他的手,从未放开过。
可他却没想过,活下来的代价,就是像一个寄生虫一样,寄附在楼照林的血肉里,喝着他的心头血,吃着他的心头肉,贪婪地蚕食着他的温暖和能量。他不需要劳动,不需要学习,不需要做任何事,甚至连思考都不需要,只需要每天像一头猪一样吃吃喝喝、把自己养的又傻又胖就够了。他突然分不清自己跟一个米虫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