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你到底为什么答应做我的情人?现在又为什么要和我上床?”
尖酸刺耳的话停在杜之年的舌尖,随时都会脱口而出,但他没有说出来,没有让它们戳穿沈归晚的心。
“你之前说愿意和我结婚是在哄我还是骗我?”杜之年的眼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湿意,喉咙哽咽得说不清话。
好好说话,不要对沈归晚那么刻薄,不要再让自己喜欢的人难过。
杜之年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但他不知道在沈归晚眼里,自己现在的样子才想像是要哭出来的那个。
“你是第一个问我……问我需不需要帮助的人。”沈归晚顿了一下,“所以我答应你了。”
他走到杜之年面前,伸手去拉杜之年的手,“我没有骗你。”
沈归晚住过院许多次,见过无数冷眼旁观的医生和护士,只有杜之年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那是从未得到过的关心,所以杜之年问自己要不要做他的情人,纵使沈归晚知道杜之年居心不良,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沈归晚的回答让杜之年庆幸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再说难听的话。
“那只是……”他说不出来。
该说自己只是见色起意,还是说自己是想看热闹?
不管是哪一个,杜之年都说不出口。
沈归晚就算瞒着他骗了他又怎么样,自己也瞒着没有告诉他要出国的事情,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可是杜之年的心脏像被人挖空了一般,撕裂的疼痛从心脏深处传来,不断向外蔓延。
他问沈归晚:“那你爱我吗?”
笑话。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对沈归晚是什么感情,又哪来的勇气问沈归晚?
沈归晚伸出去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杜之年的手腕了,却在杜之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悬在了半空,几分钟前才被杜之年捏着把玩的指尖没了温度,冰冷得近乎僵硬。
爱不爱杜之年,沈归晚回答不上来,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生在畸形的家庭,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如何爱。
恨是沈归晚的生存本能,爱不是,爱他的人早已离去,软弱的感情与他无用,他不会爱,也不懂爱。
可如果不爱杜之年,他现在又为什么会难过?
沈归晚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新铺的地毯柔软蓬松的绒毛包裹着脚掌,蹭着脚踝骨,角落里的壁炉还在运转,呼呼的暖风吹过小腿。
他的喉咙里哽着发不出的音节,蒙在大脑里的阴霾却忽然散开了。
“我想留在这里。”
沈归晚知道什么样的回应能让杜之年高兴,会顺着杜之年的话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取悦杜之年,也是沈归晚发自内心的回答。
喜欢、爱,这些能从嘴里轻易说出的感情,对沈归晚而言却是最奢侈、最触不可及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时心中那不停涌动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杜之年口中的“爱他”,也分辨不清什么样的感情可以称之为“爱”,自然无法确认自己对杜之年的感情是不是爱。
但他不喜欢男人,也不会女人结婚,只是想留在杜之年的身边,只是想和杜之年在一起。
哪怕是去陌生的国度从头开始,只要杜之年在,沈归晚都愿意。
“我想留在你身边,想和你待在一起。”沈归晚拉住杜之年的衣角,“我可以跟你去德国,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我不想跟你分开,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沈归晚仰头望着杜之年,希望能得到他的回答。
可杜之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难过又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杜之年紧紧地抱着沈归晚,“晚晚,晚晚……”
沈归晚听他叫着母亲为自己取的小名,鼻尖和眼眶泛起一阵酸涩。
“晚晚”,这是母亲为他取的小名,只有她一个人叫过。
他是她迟来的孩子,是凄苦婚姻生活里仅有的精神支柱,所以他叫“归晚”,却被冠上了沈禄的姓氏。
“贱货”、“杂种”、“狗娘养的下贱玩意”……沈禄骂他的蔑称有很多,沈归晚记不清到底还有什么,但那个男人从来没叫过自己的名字,更不要说这个小名。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已经整整三年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沈归晚以为再也听不到这个称呼,可杜之年喊了。
这个从来都连名带姓叫他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叫着:“晚晚,晚晚……”
杜之年在哭,在抱他。
他曾经是母亲的依靠,现在变成了杜之年那颗漂泊孤独的心最后的归处。
“我在这里。”沈归晚抱着杜之年的肩膀,靠在他怀里小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