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风谷是个很美的地方。
四面环山, 风景优美,大片大片的花海一眼看不到边,微风一吹, 便如?碧波般摇摆。
清晨的露珠晶莹透亮, 要落不落地挂在花瓣之上, 有淡淡清香弥漫谷间, 间或蝴蝶飞舞, 鸟兽啼鸣。
白修亦和奚陵曾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那时正值魔物肆虐, 整个五州气候大变, 但卉风谷受的影响却很小,美不胜收不说,就连魔物也没有多少, 在那个年代, 像是一处梦中才有的桃花源。
白修亦率先发?现了此处, 发?现后的第二天, 便神秘兮兮地?将奚陵带了过来, 而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 自?己?也不自?觉笑弯了眼。
那天以后,他们便每隔一年半载的,就会来这里坐一坐。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二人谁都没有跟别?人分享过此处, 这里像是一个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即使?他们来此, 也只是走走看看,很快便会离开。
但其实, 白桁和奚陵也来过这里。
在三个月前,夹杂在奚陵那一大堆的遗愿之间。
并且非常巧合的是, 那一次恰好余顺去?采购药材,到?来此处的,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人影翻飞,一男一女在花丛中穿梭。
卉风谷南边有一座山。
这座山的位置很妙。
面朝山谷,可以将万花尽收眼间,一览整个谷间景色;面朝谷外,远远的则有一座繁华的小城,影影绰绰,可以遥望一下这个他们曾拼尽全力守护,用无数牺牲与鲜血,才艰难换来的烟火人间。
而这座山的山顶,便是奚陵特?意?为自?己?和大师兄准备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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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挑细选,从好几?处共同的回忆中择出,纵观整个卉风谷,风景也是一骑绝尘的好看。
若是平时,徐雁竹少说也要先停下来,欣赏一番如?此仙境,但是现在,她根本没精力多看一眼,泪水就已不受控制,率先滚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天里,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二师兄好不容易和众人再聚,没来得及坐下来聊聊近况,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寻人,抓着祁夙夜当搜寻工具,忙得时常找不见踪影。
三师兄虽然已经转世,关?心小陵的心却从未改变,可偏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一个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裘翊日日环绕,每天急得原地?打?转,却除了一点点变瘦,什么效果都没有。
华珩比二师兄还要难见到?,他除了要担心奚陵,还要操心宗门,此外大师兄似乎也吩咐了他什么事情,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玄裕宗角宿峰忙碌,但是偶尔见到?的时候,徐雁竹也能感受到?他状态的糟糕。
还有大师兄。
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折磨自?己?,谁劝他也不去?休息,徐雁竹时常还会看到?他坐在一处出神,这个原本属于奚陵的特?性,转到?他这里时,却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有时徐雁竹对上他凝滞的目光,都会突然有种,他就要撑不住了的感觉。
但是每当这样的想法冒出,下一刻,白桁就又?会重新回神,继续有条不紊地?统筹调动。
每个人都在为奚陵而焦心。
之前徐雁竹还能和梅文?朔时不时聊天打?趣,试图缓解气氛,可是现在,她也扛不住了。
一边爬山,徐雁竹一边捂住嘴,生?怕前方的白桁听见她的哭声。
她已经不敢再给白桁任何一点刺激了。
山不算高,以二人的修为,三两下也就翻了上去?。
可是当真的临近山顶,二人却不约而同顿住,好半晌,也没敢往前靠。
新起的墓还挺漂亮。
墓穴整个占据了山顶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大片的野菊在坟后绽放,朵朵金黄,开得十分灿烂。奚陵甚至还在墓的周边围了一圈围栏,乍一看,就像个精致的小院。
这一看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得出来的,也不知道奚陵是什么时候悄悄准备的这些。
而在墓前,已经放了一些贡品。
朴素但不掩丰盛,墓前的盘中菜肉都有,糕点更是格外的多,徐雁竹愣愣地?看着,第一反应竟是茫然地?想:她不该空手来看师弟的。
白桁的第一反应就跟徐雁竹完全不一样了。
代表了山民一番好意?的贡品,却似乎刺激到?了他的某处禁忌,他忽然冲上了前,一把掀翻了墓前的东西。
徐雁竹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白桁竟直接挖起了坟!
整个人扑到?坟上,高大的身影好像发?了疯,一下又?一下挖掘。
粗粝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指,有些湿润的泥土更是弄脏了他的衣袍。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修士,用着最原始的方法,疯狂刨挖着坟面。
徐雁竹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做什么大师兄?!”完全吓没了魂,徐雁竹顾不得其他,慌忙上前拉他。
但她被白桁一把推开了。
明明白桁现在的修为远不如?前,明明徐雁竹已转道做了体修,但对方此刻的力气竟远远盖过了她,徐雁竹根本无法抵挡。
“你?看不见吗?我在挖坟!”
眼底血丝密布,白桁通红着一双眼,满是泥土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挖我一次坟!我也挖他一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徐雁竹呆住了,许久不再言语。
但让她闭上嘴的,却不是白桁的话语。
而是白桁粗劣语气间,终于压制不住的哽塞。
大师兄……在哭吗?
她有多久没见过大师兄哭呢?
徐雁竹愣愣的,有些迷茫地?回忆。
没有。
从来没有。
哪怕是小时候,她也从来没见过大师兄哭。
飞扬的泥土越堆越高,坟前的身影也在泥土的裹挟下,越来越狼狈。
终于,白桁碰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
“梆啷”——
伴随着沉闷的一声轻响,棺材终于打?开,其内,抱着断剑的身体消瘦却难掩清俊,双眸紧闭,有种死尸般的安详与静谧。
见到?这样的奚陵,有那么一瞬,白桁几?乎以为自?己?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