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太露骨,江小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得摄影师干巴巴地笑笑,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眼神,又期待地望着陈束。
陈束笑道:“你不是问过——小江先生了么?”
他玩味地咂摸着这个新奇的称呼,江小乐看了他一眼,不吭声。
摄影师讪笑道:“小江先生和我可能有些误会,您是小江先生的哥哥吧。其实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想来这边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模特,没想到会再碰见小江先生,这就是缘分啊!”
“我是真心想请小江先生拍这组照片的!”
陈束不置可否,他笑盈盈道:“不好意思,我们乐乐不愿意拍,我尊重他的意愿。”
摄影师急了,道:“哎——您再考虑考虑,”他又看向江小乐,说:“小江先生,拍摄很快的,我也会支付给你相应的报酬,不是白拍的。”
江小乐抬起眼睛,道:“有钱?”
摄影师当即道:“有!”
江小乐说:“有多少?”
摄影师咧开嘴,他一笑,颊边露出两个梨涡,道:“只要你答应,钱好说。”
陈束道:“不是不想拍么?”
江小乐坐在镜子前,年轻的化妆师在给他化妆,他看着镜子里的陈束,说:“他给钱。”
陈束道:“咱不差这点儿钱。”
江小乐垂眼笑了笑,那边摄影师怕二人变卦,又从门边探过头,说:“真的很快的,不会耽误你们太久。”
这是陈束第一次看到别人眼中的江小乐。
他一直都知道江小乐长得好,眉眼精致秀气,有种无法言喻的漂亮,可化了妆,那分漂亮又变得锋芒毕露,深沉而锐利,偏头一眼看来,眼神分外冷淡逼人。
陈束在一旁看着,心里感觉很是奇妙,就像捡着了一块璞玉,他不紧不慢地打磨着,隐约透出剔透纯粹的玉质,可这块玉一直是在他掌心里的。
如今这块玉被别人发现了,不止一个人发现,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看见。
他心里顿时有点儿骄傲,又有几分不可言说的不悦,陈束冷冷地想,江小乐是他的,他应该摔了那个相机,拉着江小乐就走。
陈束知道,只要他伸手,不,甚至他一个眼神,江小乐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陈束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直接抬腿朝外走了出去。
52
陈束一走,江小乐就发现了,目光追着,下意识也要跟过去。
摄影师叫住江小乐,说:“小江先生,没拍完呢。”
江小乐面无表情地看着摄影师,摄影师抱着相机,认真道:“马上就拍好了。”
江小乐垂下眼睛,说:“快点儿。”
“好!”摄影师当即应了,又让化妆师去给江小乐补妆。
等江小乐出来时,陈束烟已经抽完了两支,一只手扶着栏杆,指尖还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陈束说:“拍完了?”
江小乐嗯了声,他看着陈束直接挨了过去,他身上还残留着烟味儿。自从离开h市,陈束就很少抽烟了,身上总是揣着薄荷糖,烟瘾犯的时候就往嘴里塞一颗。
江小乐说:“陈束,你不高兴。”
他说得笃定,陈束看了他一眼,靠着栏杆哼笑了声,他清瘦修长,穿着衬衫,扣子开了几颗,袖口也挽着,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颇有几分散漫的气质。
他伸手碰了碰江小乐的耳垂,似叹似笑道:“咱们乐乐都当模特了,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江小乐望着陈束,固执道:“你就是不高兴。”
陈束不置可否,二人挨得近,江小乐脸上打了阴影,越发显得轮廓冷峻,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漂亮。陈束看着,目光落在他嘴唇上,低声说:“亲我一下。”
江小乐一怔,刚想亲,突然想起自己嘴唇涂了口红,伸手要擦,陈束已经亲了过来。江小乐心口跳了跳,直接攥着陈束的手臂叩开齿关吻了上去。
这是小洋房,当地人自建的,有些年头了,二人就站在楼梯口旁若无人地接吻。楼梯栏杆是雕花的,陈束被江小乐按在栏杆上亲,他亲得用力又痴迷,陈束指尖一点一点滚烫了起来,连心口都泛着热,二人分开时,陈束眯着眼睛,已经有了几分动情。
江小乐看着他,忍不住凑上来又想亲,陈束道:“外头呢。”
江小乐顿了顿,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才嗯了声,浑不在意。陈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咬着烟,伸手理了理江小乐肩膀的衣服,江小乐从他身上摸出打火机,就着这个姿势卡擦一声,将烟点燃了。
陈束夹着烟,低声笑道:“咱们乐乐真漂亮。”
江小乐抿着嘴笑了一下,轻声说:“陈束,我喜欢你。”
陈束笑了起来,他还没说话,就听一声轻响,偏过头,只见年轻的摄影师正举着相机,讪笑道:“我给你们拍一张合照吧。”
陈束挑了挑眉,看向江小乐,江小乐当即站直了身,陈束懒洋洋地靠着江小乐,说:“这张只能给我们。”
摄影师眨了眨眼睛,笑道:“成。”
53
“为什么要留他的联系方式?”
江小乐和陈束回去时已经是黄昏了,他们转过公交,慢悠悠地朝小公寓走去。
他们拍完时摄影师看着电脑里的照片爽快地转了账,他对陈束说,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再请你和小江先生拍照。
他说的是你和小江先生,江小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就盯着摄影师,摄影师当即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拍照……拍照。”
陈束笑笑,直接就答应了,说:“好,有事电话联系。”
已经是黄昏了,路灯次第亮了起来,路上有刚下班的人骑着车匆匆路过。
陈束说:“为什么不留?”
江小乐偏头看着陈束,说:“你不是不喜欢么?”
陈束啧了声,慢腾腾道:“也不是不喜欢——”他看了江小乐一眼,玩笑道:“有钱不赚王八蛋,再说,这个年头要养小孩儿,很花钱的。”
江小乐咕哝道:“我不要你养,我可以养你。”
陈束笑了声,他看着面前长长的小道,说:“小乐,其实人生有很多选择。就像我们回家,你看,我们可以走这一条,也可以走那一条,路上可以看见不同的风景。”
“人的一生很有限,”陈束慢慢道:“我希望你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尝试更多新奇有意思的东西。”
江小乐看着陈束,想也不想,道:“我不需要。”
陈束没有看江小乐,道:“你今年才十八岁,未来还长,你现在不需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的时候未必不需要。”
江小乐皱了皱眉,他伸手抓住陈束的手腕,道:“陈束,你什么意思?”
陈束看着江小乐的手,他想,人真的矛盾极了,陈束自认不是什么圣母无私的人,对上江小乐,就像攥着一个风筝,既想将风筝牢牢攥在手里,又想他在自己手里飞得高些,再高些。
说到底,陈束心里还是有几分迟疑的,他怕江小乐以后会后悔。
他的小爱人太年少了,让人心安,也让人不安。
摄影师将他给江小乐拍的照片都传到了电脑里,陈束看着那些照片,听着摄影师的夸张赞美,心里都多了几分无法宣之于口的焦躁。如果他再年轻一些,陈束想,说不定会广而告之,在每一张照片上都刻上陈束两个字。
他的,江小乐是他的。
陈束在那一刻才发现,原来他这么爱他。
陈束反手握住江小乐的手,手指一根根嵌入指缝,十指交扣,果然,江小乐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拧紧的眉毛都变得平缓。
陈束凑江小乐耳边说:“江小乐,乐乐。”
江小乐僵了僵,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陈束又低声叫道:“老公。”
江小乐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耳根腾地红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的样子。
陈束嘴唇贴得更近,挨着他的耳朵厮磨,又叫,“老公。”
江小乐情不自禁地捏紧陈束的手指,心脏跳得又急又快,嗓子都发干,“……啊。”
陈束笑了声,说:“做爱么?”
江小乐反应都迟缓了,“……啊?”
陈束声音低哑暧昧,一字一顿,唇齿开合都是勾人的意味,道:“做,爱。”
“想不想?”
江小乐咽了咽,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