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天澜发誓：打死，他也绝不再用这个追踪术第二遍！

他们循着梁思留下的气息，一路追到了偏僻的梁宅。

梁思修出金丹后，就从夫人府上搬了出来，另安置了一套荒郊野岭的宅子。池狗子对门口的土异常兴奋，奋力地刨，却刨出一截大腿骨，底下似乎更多。

“别咬，脏。”韩倾城拂开它跃跃欲试的狗头。门虚掩着，一推就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令人作呕的肉味。一人一犬走进府邸，空地中央支着一口沸腾的锅。

温柔作为女中汉子刀宗霸主，一刀下去不是半死也是半残。韩倾城作为她的嫡传弟子，精髓学了十打十，出手也没个轻重。

梁思伤得很重，不成人形。或是说，原形毕露。

他成了一个怪物，半截是人，半截是虫。头上有触角，嘴巴有锯齿，正啃咬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池天澜认出来，那是梁夫人的头。

他们早就看出这个秀才有古怪。修道之人都有一种炁，颜色越纯，道行越深。最接近“无色的炁才能与天地共鸣，像梁思这种浑浊之气，只配埋在肮脏的淤泥里。

“你修的什么道，读的什么书？”

池天澜碍于变身术，无法发问。

大抵也能猜出，资质平平，不堪羞辱，因此走了歪路。

明明说天会对儒修网开一面，为什么成圣路上白骨皑皑？

温一刀说，因为坎坷，所以成圣时，格外宽容。也因为坎坷，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太玄感应》据说是第一位儒圣李夫子在与天地共鸣中所体会出来的天人感应，功法讲究合二为一，主要是通过各种手段与方式，劝人向善。

这是秋长亭难得给他的弟子讲解经书，池天澜痛哭流涕感动之余多嘴问了一句，“如果对方死不悔改呢”

秋长亭轻描淡写地一句“那就杀了”让池天澜连连做了半个月噩梦。

他自问不是什么圣母，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白莲花是原罪，圣母等同于作死。可秋长亭的面不改色杀人如麻仍旧让他有些身心不适。温一刀说这是因为母亲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剑仙子凌青青虽然使剑，可却是释家的“救人剑”。剑仙子慈悲，佛剑合一，因无法断了尘缘，不能成为剑菩萨。而她发愿再入轮回证道，无不可看出已然超脱世俗，是一名真正的阳间菩萨了。池天澜在剑仙子肚子里呆了十个月，从结胎那刻起，便与母亲心心相连。

慈悲，慈悲，可池天澜对眼前人却无法苟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同情他们，谁来同情被他们所害的人。

除了梁宅地底下的白骨，谁也没资格说原谅。

韩倾城一如天子枪的威名，果决霸道，一枪了断，没再给梁思作乱的机会。

池天澜见过秋长亭的炁，那是一种无欲无求的纯白。都说这位儒圣是踏着人头尸山登上的宝座，可身为嫡传弟子的池天澜心底，仍旧有个小小的声音抗议，不是的。所以他才想来这座生他育他的朝夕城看一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时池天澜不懂，现在有些似懂非懂。一瞬间，朝夕城内最富有最美貌的千金小姐这些东西，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突然顿悟了一般，道：“走吧。”

韩倾城问：“去哪？”

“西边，梵音落。”

韩倾城没多问，抬步向前走，大概十多分钟后，他说：“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

“不能。要背。”一百来斤的池狗子稳稳当当地趴在一米二的小男孩身上，吐着舌头开心道：“谁还不是个宝宝呢？汪！”

“……”

还能分咋地？凑活着过呗。

于是黄沙弥漫的官道上，出现了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

小童子吃力地背着一只傻狗，慢吞吞地走，一口清脆的乡音，“我日你个仙人铲铲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