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闻游戏来历后的武祯事务所长久地陷入了沉寂中,也许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如此巧合,怪不得游戏奖励一出现便自动地钻到了童也的身体内,毕竟这也是人家父亲留给自己孩子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遗物。
可是这般下来,便让这个正规且正义的事务所颇为难办,虽说一开始不知情才派人进入游戏,目的便是为了得到奖励,但如今已然得知真相,即便童也愿意让出奖励,他们也着实不敢再收下。
因此,思量许久后得出的结果便是物归原主。
只是,尽管武祯不会对奖励动什么歪脑筋,但森鸥外老贼那边却尚未可知。
眼下,距离上次放学后被强行拐跑的经历已经过去半个月,虽然目前一切风平浪静,但众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此番福泽谕吉托中岛敦传话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中岛敦话题一转忽然问道:“那个游戏奖励,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吗?”
童也轻吟片刻,背过身将手中擦干净的杯子放回柜子里,“…是有点想法。”
中岛敦闻言惊讶道:“咦?童也君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还是说有想要的东西?”
毕竟是什么都能实现的奖励,不免让人好奇这人会用它许什么愿望。
中岛敦看着背对着这边的人,见他静静地站在柜子前良久未回答,不由得催促了一声:“童也君?”
“太宰先生呢?”童也突然头不对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中岛敦下意识回了一句:“不知道,不清楚他去了哪儿。”
顿了顿,他却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啊不对…他今早好像说要去拜访一个人,还在花店前停留了好一阵子,只是什么都没买便走开了。”
“表情看上去还有点严肃,倒是不像去搭讪女生的……”他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
童也手下不由得一紧,低声重复道:“……拜访一个人?”
“是啊,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倒也算不得什么急事,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眼下这点时间了。
但是唯独‘拜访一个人’这一点却让童也有些在意,他似乎在哪里听见过这句话,那是与这一世的太宰相识不久,同样也是在这间咖啡屋里,那个人用一双幽深的鸢色眼眸注视着自己,一边别有意味地对自己发出的邀请。
“……”
原来他其实……早就开始恢复记忆了。
“童也君?”中岛敦诧异地看着对面突然开始脱制服往休息室走的少年,脸上一片惊疑站起身追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抱歉,帮我跟社长说一声今天可能去不成了。”
童也说话间已经走到休息室开始换私服,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啊对了,店长出门采购东西了,还有五分钟就会回来,你再帮我跟他请个假,就说我突然有急事,实在抱歉!”
“等、等一下?!你这么着急究竟要去哪??”中岛敦顿了一下,下一秒恍然大悟道:“你要去找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童也穿着衣服头也没回,“什么都没做,就是想他了。”
中岛敦猛地一噎,面上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童也君……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做了什么的话我代替他向你道歉,生巧什么的我也会买给你的,所以你要不要就试着放过他这一次…?”
他看着已然重新穿戴回私服的黑发少年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却是有些小小的不满。
“干什么呀,我是魔鬼吗,不过是想和太宰先生近距离交流一下感情,你怎么这么看我!”
交流感情……
平时躲太宰先生犹如躲蛇蝎,每次对上面不是弄得你痛我痛大家痛,就是来个鱼死网破,一个是尊敬的前辈,一个是小伙伴,夹在中间的他身不由己、生不如死!
“童也君……”中岛敦叫了一声,还要再说些什么时,一双温软的手却先一秒攀上了他的脸颊。
他一愣,未出口的话瞬间抖成奇怪的音符,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怎、怎么了?”
黑发少年清俊的脸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中岛敦良好的视力几乎能清晰地看到他肌肤上微不可见的浅色绒毛。
今天的童也君……真的非常奇怪!
“敦君。”童也突然唤道。
“是…!”
“你真好看呐。”
“是……诶??”
中岛敦怔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被毫无预料的夸赞弄得有些迷茫,然而在下一秒,面前的少年却突然冲他咧开一个明艳的笑容,那笑容含带的暖意瞬间扑面而来,竟令中岛敦面上不由得微微泛红。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中岛敦有些羞于直视对方,一时间视线四处乱晃,“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什么都没有啊,只是想再仔细看看你罢了。”
中岛敦忍不住咳了一声,遮掩般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以后还有那么多时间,总有一天你会看腻的。”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童也,小动物般警惕道:“你不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吧?”
童也依旧笑着,伸手扯了扯他飘逸的腰带,“不愧是我们名侦探敦敦,我现在就要把你一个人留下,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所以说太宰先生今天是迈不过这个槛了是么。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了忍,到底在少年彻底消失前喊了一句:
“童也君——!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远处的背影像是僵了一下,片刻,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然后彻底从视野中消失。
/
童也从手机中翻出了太宰治的联系方式,比起在是否应该立刻联系对方上浪费的时间,找到太宰治并没有花费多久。
他握着手机站在远处望着靠坐在墓碑旁的青年,树荫斑驳,阳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静静地铺下了一片暖意,微风徐徐中,那人缓缓睁开双眸,向这边侧过了头。
童也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笑意。
沉默片刻,他率先走上前将手中的一束花放在了墓碑前,轻轻摸了摸那冰凉的石碑。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没想起来,只是隐约有种这样的感觉,偶尔还会梦见一些东西。”
这样已经足够了,对于太宰治这样的人来说,‘有种感觉’就已经相当于在触碰真相了。
童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良久却又闭上了嘴。
太宰治扶着石碑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漫不经心道:“你想问中也?”
童也微顿,点了点头。
“他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毕竟是蛞蝓,脑筋比较死,要等他彻底接受真相估计要耗上一段时间,不过嘛……”他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淡淡道:“估计也快了。”
“不过话说回来,”太宰治忽然将视线投向蹲在墓碑前发呆的人,扯动了下嘴角,“你应该不是只为了扫墓才来找我的吧?”
他低垂着眉眼注视着草地上的人,少年微微扬起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恍若无丝毫阴霾般,直直地与自己对视,没有半分躲闪。
看着看着,太宰治忽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同样俯身蹲了下来,托腮轻声道:
“果然变了呢,童也你。”
“我没变。”
“不,你变了,以前的童也可不会用这种眼神与人对视,环境真的是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啊,现在的你从内而外都在散发着生的气息,与从前那个你可是大相径庭。”
童也不禁挑了下眉,片刻,却是坦然笑开:“不好吗?”
太宰治也弯了下眸,“当然好,现在的童也可不会像以前那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
“毕竟现在打不过你了。”
童也嗤嗤笑道,顿了顿,笑容变淡,沉默片刻,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这个给你。”
太宰治垂眸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接过——那是游戏奖励的光团。
“给我做什么?”太宰治轻声问。
“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现在最需要它的是你。”童也停了几秒,抬眼望向他,“用这个回到过去,救织田作。”
“……你为什么不去?”
“我去当然也行,只是那样的话就没意义了。太宰,虽然上一世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理由,但你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当年织田作死后你为什么会脱离组织么。”
准确来说,上一世的他因为某些缘故的确从未深思过太宰治离开的原因,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将个人情绪完完全全从那段记忆拔/出来后,再次回顾便能发现许多不曾注意过的事情。
他曾经把织田作当作想要报答的人,仅仅是因为在年幼经历痛苦无措时,那个人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给予他温暖的存在,所以在那个人去世后的一段时间,他确实如中也所说,觉得活与不活也没什么差别,以致于造成了之后的惨淡局面。
而对于太宰治来说,织田作又何尝不是在黑暗中象征着灯塔的存在。
如今他已然从泥潭中挣扎上岸,太宰却似乎依旧停留在泥潭边缘,危险常伴左右,能够将其内心中阴暗扭曲的一切拉出踩碎的人不是他,撕开那张小丑面具的人也不是他,真正结局如何还要看太宰自己的选择。
童也说:“你若是不愿去我也不逼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他,区别不过是你究竟选的身份是旁观者还是当局人。”
太宰治失笑一声,“童也变得能说会道了,你觉得激将法会对我有用么。”
童也同样一笑,嘴上却是毫不留情,“对于永远不敢向外踏出一步的胆小鬼,我想什么法都不会管用的。”
他晃了晃手中泛着暖意的光团,挑衅般挑了挑眉,“怎么样,想好了吗亲爱的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