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宝和香铺回来,叶秋水都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似的,没骨头一般靠着江泠,走几步就?喊累,可若说累,也?不见她第二日赖着不起床,每
日早早起来洗漱,背书、练字,再去?香铺,雷打不动。
春末,沉香即将成熟,叶秋水深知品质是生意长久之本,胡娘子?一介女流,能使宝和香铺稳立多?年,正是因为?无论是何种原料,胡娘子?都会亲自把关,只选用上等香料,绝不掺杂。
叶秋水铭记于心?,为?此切身力行,时节一到,她暂时告别江泠,跟随商队先从就?近的县城开始跑,与香料产地的农户沟通,确保香料的来源丰富且品质上乘。
叶秋水不在,江泠独自吃饭,写?字,难免有些孤独,但他?可以忍受,想到叶秋水正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且不管她离开多?久,终究会回到他?身边,江泠不会难过,只是觉得?很想念。
暮春的一日,江泠从书局回来,走到北坊时,看到街边乱糟糟的,路口被许多?人挡住,争吵声几乎快将狭窄的巷子?掀翻。
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求声与小娘子?的低泣交杂着传来,中间伴随着男人强势刁蛮的谩骂。
许多?人围在巷子?口看,堵住了江泠回去?的路。
他?瞥一眼,老妇人跪在地上,拉着男人的衣摆,涕泪满面,“你不能带人走啊,我?根本没有想要卖孩子?。”
“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卖身契’三个字,你们自己画的押忘了?”
男人拿着一张纸,拍了拍,这?正是一张卖身契,买卖两方的手印都在上面。
妇人直摆手,“我?不知道这?是卖身契,你和我?说的分明是让我?孙女去?你们绣房干活,我?们签的是学徒契约,不是卖身!”
“什么叫你不知道?”
男人横眉怒目,“我?当初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你现在别抵赖啊,手印一旦按下?去?,这?契约可就?生效了。”
妇人还要哭求,被他?一脚踹开,男人一挥手,喝道:“把人带走!”
身后?几个打手冲上前,一个个凶神恶煞,小娘子?吓得?惊慌失措,又看到老妇人被踹倒在地,顿时涕泪满面,哭道:“祖母!”
巷子?里看热闹的人很多?,见状,只能叹气,“造孽啊,翁老婆子?一家都不识字,先前与人说好是送蕙娘去?绣坊学技艺,怎知签下?的文契竟然是卖身契,这?下?就?算是闹到官府也?没有用了,白?底黑字,蕙娘算是完了。”
老妇人倒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女被拖走。
忽然,一个少年走上前,推开人群,将瘫倒的老妇人扶起。
一身粗麻衣,勾丝的布条缠着发,清瘦高挑,面容沉肃。
一旁的人群看呆,低声交谈,“这?是谁家的孩子?,好俊。”
因为?不被北坊的人待见,江泠每次都走小路出门,不与邻里接触,鲜少出现在人前,许多?人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少年将老妇人扶到一边,让她在台阶上坐下?,走了几步,才发现他?走路不平,刚刚还在张望感?叹的人霎时闭嘴了。
长得?好看,但是腿瘸,只有那个从东门街搬来的江泠无疑。
“你们不能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