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五下午,应绵和温洵一起从校门出去,这两天他跟温洵都没什么话说,不言自明,两个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还是忘不掉那天看到人被体罚的事。
班里的人也有继续在讨论那件事,带着与自身立场无关的嬉笑与嘲弄,应绵也不可避免地旁听到更多关于那件事的细节。那个被体罚的男生是高二年级的,星期二晚上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溜进了生物园,偷走了一个营养袋,营养袋里面浸泡着一小块新鲜的生物切片,至于是来自什么生物又是从哪里运回来的,没有人知道。
有人还去求证了以前进去过的高年级的学生,确实都说进去参观要守很多规矩,不过也是乏善可陈,就算是去外面的生物博物馆也有说不能拍照和随意触碰标本。看着大家的表情好似幻灭,不知谁又提起来別的,说能生物园参观的学生都是万里挑一的,成绩那么好,品行更不敢差,蓄意搞破坏的情况极少见,说明问题全不出在学生身上,是学校在隐瞒保护着什么。生物园那么大,竟然就只有一个馆区对学生开放,其他的馆则紧紧关闭,可能是借了个地方培育危险的生物体,那几个未开放的馆区就是几栋大型营养舱。
尽管再怎么问也得不到证据,也足够大家脊背发冷地闭上嘴了。
总之这一件事下去,过去还对生物园有所向往的都消停了。要知道得挨到成年,又考那么高分才能进去一次,结果种种猜忌浮生,虽不至于真胆大到再行偷窃,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稍不注意就可能违反校规,别说也曾开过好不容易进去一次为什么不偷拿点东西的玩笑。是没什么敬畏之心,也是不知为什么要敬畏那些死物,现在还多了死物旁还有活物的说法。
最后也没听到那男生被退学的消息,温洵跑去公告栏看了一下,确定只是记了大过。也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仍担心着那男生在学校无法安身。
这大概是程度最重的体罚了,在那么多学生眼前遭受鞭打,比身体受苦更屈辱的是心理受苦,尊严全无。
温洵想象不到如果那个人换成是自己该有多无地自容。
应绵的心情应该和他差不多,但可能还多出一点其他的情感,就是无论他们怎么讲他都不觉得生物园可怕。
动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他在门口停下,温洵又去冰淇淋车那里了,回来之后分给了他一支香草味的,“绵绵,你别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应绵拿过来,咬了一口中间的脆皮。
“你这样吃那个芯会掉下来。”
“可是我觉得脆皮最好吃。”
两个人聊着聊着又走到了那个卖饮料的餐车前,这摊主根本不清楚当下形势,还在拉板报用生物园做招牌,适得其反,新顾客老顾客们早就跑没影了,连个围观的都没有。
只有应绵和温洵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摊主鄙夷地对他们瞅了一眼,“欢迎光临,饼干饮料,随意挑选。”
温洵看着这养活了一个苍蝇家族的瓶瓶罐罐,眼鼻通感,通得手中冰淇淋味道都不香了。
应绵没看见原先挂着的那只挂钟,问摊主,“那个会响的钟呢?”
“坏了。”
“能卖给我吗?”
摊主一看不是来买饮料,马上不耐烦了,“都说坏了,你要来干嘛?”他边说边拍了拍绕在瓶口的苍蝇。
“布狄叔叔会修好的。”
“十块。”摊主用手指比了个十。
应绵掏着兜,布狄给了他几块钱做零用钱,说是管理局发的移民补贴,他可以自由支配。他知道另外一大部分的钱还在布狄手中,布狄早明着给他算过,那部分是用来抵消住宿费和餐补的,还有剩的则留给他。他把硬币一个个放在手心里数,只有七块钱。
“七块钱可以吗?”
“少三块钱都可以买三杯饮料了。”
“你那饮料……”狗都不喝。温洵差点脱口而出。
他往兜里掏着,掏出了五块钱,“应绵,我跟你凑一下。”
“不用不用,我下次再来买。”
应绵推着他离开了那摊位,无论他再怎么想得到那个小钟,他都不能借温洵的钱。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张长椅坐下,高三的要上多一节课,温澈森还没出来。
应绵前两天才去找过一次温澈森,但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只感到一阵阵口干舌燥,可能是他很少跟alpha说话的缘故,无论说什么都觉得很生硬。
“你哥……”应绵转向温洵,“你哥不是也进过生物园吗?”
“是啊。”
“他没事吧?”
“其实在那之前一切都挺好的。”
说完这个话题两个人都默契地安静了一瞬,又是这件惹人不开心的事。温洵倒是不担心温澈森,他哥天生是个聪明蛋,长这么大没见他犯过什么大错,除了……前段时间扣的那八分,并且那被扣减的八分实在没头没尾。
应绵借温洵手腕的手表看了看,“电车要来了,我得走了。”
温洵马上拉住了他,“别啊,你跟我哥又不是不认识,我待会儿叫他带我们去玩。”
应绵想起他去送花环给温澈森的时候,温澈森好像反应淡淡,大概算是不太喜欢的那种。他拒绝道,“还是别了吧,我想早点回去吃饭。”
温洵用双手抓着他整边手臂,枕在他肩膀,习惯性撒娇,“绵绵,我不想一个人。”
应绵笑起来,看到温洵头顶毛茸茸的。其实他也不想一个人。
突然听到一声汽车按喇叭的声音,不算刺耳,温洵看过去,看到一辆轻型皮卡开到路边他们正对面的位置停下,那是他哥的车。
果然车窗打下来看到温澈森的脸。
“我说怪不得那么久都没出来呢,车什么时候开过来的?”
温澈森看着还贴在一起的两人,把副驾驶的门给打开了,“快点上来。”
温洵马上拉着应绵走了过去,走到车旁,下意识就想从开着的门进去,温澈森却指了指后面,“你坐到后面。”
“噢。”
温洵已经上了车,应绵还拘束地站在原地,像看漂亮橱窗一样眼巴巴地往车里看了看。
“你不上来吗?”温澈森问他。
五分钟后应绵坐到了副驾驶上。车离开了青禾,往市区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