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那天很快就到来了,应绵一夜未眠,早晨准时接到了温洵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到码头去送他哥了,船大概是中午开。
应绵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睡眠不足感到一阵头晕。
没有时间再做决断了,他换好衣服把放在桌上的东西拿上就出门了。
码头有渡轮前往异地,第九区不属于管制远地尾后区,但已经算是遥远,和联盟之间还隔着一大片海,需要通过好几个异区口岸。其实渡船的行程只有一个星期左右,但口岸边检严格,联盟过去的人需要磋磨个半个月才能落地,自然是过完一个长季节才再回来。
还没到出发时间,温洵跟着他哥在码头旁的餐厅打发时间,与他们同桌的还有几个和他哥关系要好的同学,都是来为他送行的。礼物早都送过几轮了,这次只带了鲜花,其中甚至还有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不用猜是某个爱慕者的心意。
温澈森的提前毕业在整个青禾都很罕见,更罕见是要去军事联合营。这种天才型的富家公子,其实有一千种能保安逸的选择,各科成绩还学得那么均衡,不容易引起特权争议,怎么选都不输面子。可温澈森却选择要去那么辛苦的地方,往后有得折腾,似乎能想象到会是怎样的暗无天日。但近期管理局总处长的变更也引人深思,可知那新总处长之前正是基地的总指挥官。志愿早就定下,温澈森要是构思能超前到那地步,也是一种恐怖。
温洵戳了杯甜味饮料在喝着,听着他哥跟邻桌的同学在聊着什么,话题都寻常,插不进话的他只有默默喝饮料口淡无味的份。温洵其实并不知道他哥平时都有什么朋友,因为他哥不会带朋友回家,也少有高频次跟他提过某个人的名字。
导致他看着那些人都觉得陌生,就没个眼熟的,他想起绵绵了,刚给人发完信息,也不知道绵绵会不会来。那几天绵绵来家里玩,却刚好碰上他哥闹矛盾,一餐饭都没吃完就散了,说起来还挺尴尬的,绵绵一定是左右为难。
都怪他哥,温洵恶狠狠想着,不过源头好像是他才对,他做的那个噩梦让他哥提前泄了密,经常做梦。不过总比最后一刻才爆发好,晚点再说的缓兵之计在已经够残忍的事实下是没用的,不如趁早摊平心态。
“澈森,我来了。”
突然听到这样一个带着一点软意的声音,温洵咬在口中的吸管差点劈了叉,马上好事循声望了过去。只看到一个长得极标致的omega从门口款款走来,脸上还带着点娇气的笑。
总之不会是他哥喜欢的类型吧。
“我来迟了,差点找不到你。”那个omega坐到了他哥旁边。
这是他哥哪门子朋友啊,温洵想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脸,应该是爸爸从前同事的孩子,可能在宴会场合出现的时候多点,比他们还要大几岁,早是能支配玩乐应酬的自由身,平时肯定不怎么跟爱学习的他哥往来,一看到那张脸就想到了种种门当户对,鸡同鸭讲的字眼。
男生这一趟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只是来打理关系的。平时关心过多有刻意攀附的嫌疑,这趟只是来送行,顺便到温澈森跟前刷点存在感,怎么说都不会尺度过激。至于温澈森吃不吃这套,就是另外的事了。
“蒋少爷,好久不见了。”
“是啊。”omega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是一个精致的礼盒,“送给你。”
“是一条围巾,还有两件毛衣。”那人说,“虽然快到夏天了,但你知道吧,那边晚上很冷的,连阳光都没多少,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这来自反季节的关怀,有种不讲道理之意。眼见窗户太阳刺目,春日短促得不值一提,到了某一天空气就突然变得毒辣,空中飘满浮尘。第九区或许不同吧,那么远,可能会冷得快一点吧。
“谢谢蒋叔叔的关心,但我已经带了围巾了,蒋少爷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温洵听见他哥说。
“我可挑了好久呢。”
“我拿花就好了。”
“温少爷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眼看两人要虚情假意地争辩起来,温洵一点都不感兴趣,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应绵大概不会来了,花店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特意挑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远处码头有大型工程船回来,上面陆续下来一些人,都一簇簇用军用卡车运走了。都是远来的移民,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来到联盟,自愿或非自愿迁徙过来的人总是多,有主意离开联盟的人却很少。联盟纵使有万般不好,对比外面,还是坚固的庇护所一样的存在。
温洵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格格不入,干脆起身要走了,“哥,我回家了。”
温澈森拉了他一把,眼里有警告之意,“你回家又没事做。”
原来哥哥还需要他,只用默默做伴。小时候爸爸常带他们两兄弟去宴会,每次别人都只爱称赞哥哥,在没经分化期之前温洵就润养出一些极用劲但还是平凡的气质,爸爸走在前面,明明在车里还在逗他玩,进到宴会中,肩膊又远不可攀靠,很快将小小的他丢在身后。那时候想溜走,是哥哥非要紧拽他不放,但之后也只让他跟在后面,不至于只有一个人。
现在不是他要走,因此能看出是哥哥不想一个人,虽然哥哥脸上并无那种情绪。
温洵又坐了回去。
应绵半个小时后才来到,差点坐错车,按着温洵发来的地址,来到了餐厅。
温洵本在看码头上的人,看着他们被卡车带走,直行的一条轨迹,列着车队从餐厅前经过。有一种浓浓的压迫感,视野都被遮蔽,只好不再看。这才注意到餐厅内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绵绵被服务生带了过来。
“哥!绵绵来了。”温洵马上跟温澈森通报。
应绵确实是来给人送别的,能想到会有人也跟他动机一样,想在最后一刻目送。只是没想到温澈森身旁已经有许多人,还打扮谈吐都斯文合宜。几个人相谈甚欢,临别总有千言万语,温澈森手撑着脸聆听着,几束很漂亮的花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被看到了的应绵也没法退回脚步了,他笑着冲着温洵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