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发了条信息给他,应绵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方修塘发来的。方修塘竟然来花店了。
他火急火燎跑下到一楼隔间,果然从楼梯一转出去就看到方修塘一个人坐在饭桌边上。
“你怎么会过来这里,没人跟踪你吧?”
在他对面,方修塘慢慢抬起一张惨白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满不在意,“你怕什么呢,怕犯包庇窝藏罪啊,巡查队的人至少两个小时之后才来,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还没摸清他们巡查规律吗?”
“我是怕还有其他人跟踪你。”
“暂时还没有,安心吧。”方修塘对他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应绵半信半疑坐了下来,两人大眼对小眼。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应绵先问。
看着他脸上脖子上大大小小的纱布贴,手腕手臂缠了几圈止血绷带,额角破了,嘴也破了,甚至脸看上去还肿了一点。
“伤口是男人的战利品。”方修塘不以为意。
方修塘这惯常的自虐情结,他不敢评价,也不好发表意见。这副无法制止的滑落之势,更引起了他的深深自责,不该买那么贵的衣服。
方修塘见他没说话,就猜他是在胡思乱想了,引向正题,“你发的资料我看过了。”
应绵坐正了一点,他很想知道方修塘对这些事是怎么想的。
“但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疯子的所作所为。”方修塘这样说。
“但他确实吸入了那实验气体,而那些气体就是来自十一区。”
方修塘却很快就找到了他这说法里的漏洞,“那实验室里不止有十一区的气体,还有其他储气管子。”
“还有花卉市场的事吗?那批次的鲜花都是来自十一区,如果没问题的话防疫中心的人就不会突击检查了,这也是一种间接证明吧。”
“花卉市场一些商贩以前就爱偷运尾后区的鲜花到联盟,没有开检疫证明,被举报抽查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你那个同学出现异常行为,是在离开科研站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生的事,那时他误闯实验室重区,科研站按照规定将他扣留和隔离,都是符合实验室管理要求的。”
方修塘说得都没错,应绵不能反驳。
“你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科研站背后的老板是谁。”
“老板?是谁啊。”
方修塘笑了一下,语气轻慢,“不是那些有钱的人就是有权的人,只要他们想清理就能清理得很干净。哪怕真的有外来的人发现了什么,他们也不会认为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应绵心头震动,方修塘这全然否决的态度反而能证明他已经着眼想过了他跟他交换的资料是否牢靠,并一一击破,但应绵也在他冰冷的驳斥中知道了一项事实,方修塘本人是信的。
应绵败下阵来,至少能给方修塘一些参考,至于交换情报什么的也不必说了。
方修塘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转了个表情,幽深地看进他眼里,“但我有其他事实可以告诉你。温洵还有那个疯子,他们看到的东西,还有我口供里看到的东西,那些都是稍纵即逝的幻觉,但又是真实存在着,你能摸到它,能被它蛊惑,甚至还能被它吞食。”
“但没有感染的人永远都看不到。”
“所以发疯这罪名很好用。”
跟他讲了一些话之后方修塘就离开了花店,看方向是往隔壁楼去了,方修塘需要休息,那么快回黑市就只有一刻不停劳累的份。
饭桌上就只有他了,应绵之后吃完晚饭也上去了二楼,洗漱完躺在床上时还在想着方修塘说的话。
温洵跟他讲过他的那些幻觉,其实说不上恐怖,只像是某种昏迷过久产生的后遗症,可是那关联也不能视而不见。现在只能想到另一面,那就是是温至衍留了一线,如果那叶子切片的病菌浓度再厉害点,那么温洵的下场就可能和张净差不多了,疯了癫了,二次分化什么的自然都一并变成泡影。
想到这里,又心疼起来,思绪万千,应绵从床上坐了起来。
给温洵拨去了一个电话。
但只听到嘟嘟的声音,那边好久都没接,应该是在洗澡,应绵便挂掉了。
晚点的时候应绵在书桌前把卷子给做完了,看到手机还晾在桌子上,便顺手又点了一下。
对面的温洵依旧是没接,等到那机械的提示音开始了第二遍播报的时候,应绵准备挂掉了,但这时屏幕上出现了通话中的字眼。
“喂?”响起的却不是温洵的声音。
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的时候,应绵的心跳险些骤停。
“学长。”应绵不知为什么一点气势都没有,“温洵呢?”
“他在房间写作业,手机借给我用了。”温澈森的声音依旧冷清。
“噢。”应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语气不自觉变得客气,“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我也没想到会快了一点,不过明天还得跟别人见面,早点也好。”温澈森说,“你找温洵有事吗?我帮你传达。”
应绵总觉得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陌生了,又想到他回来那么早,还是要跟那个蒋少爷见面,不自觉泄气,“没事,我是想跟他说晚安。”
通话时间还在跳动,温澈森迟迟没说话。
“那我先挂了。”应绵有些不确定。
终于温澈森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带着点冷淡气息。
“那你不跟我说晚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