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绵心倏地一沉,高杭终于暴露了他的企图,他想要跟他共享他的地图。虽然早些时候从黑市那里买到了一条信息,说高杭同样来自十二区,但应绵很清醒,知道那根本不可能,至于高杭原本来自哪里,尚不清楚。
高杭眼下的目的是明确的,忍着心口那死意,应绵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抚平如水,“你明知道你拼出来的地图不全,那你当时怎么敢承诺跟他们做交换的?”
“应绵……”高杭惊恐地望向他,“一开始什么都好,说就算不全也没关系。反正对他们来说,就只是给一个联盟户口,对他们来说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当我再也给不出拼图的时候,他们竟然找上门了。”
应绵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找上门是什么意思?”
“有人打电话约了我养父母见面,说是谈大学招生的事,可是那天并没有人出现。之后我们以为是恶作剧,但在我脚摔伤的那段时间,他们出门的时候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不止一次。”
应绵的眼神动摇了一下,眼睫轻垂,还是说,“可能只是误会,他们做事不至于那么不小心。”
高杭见他反应不大,神情急切起来,“应绵,我怕他们真的不放过我们,就算是有整张地图也会有寄完的一天,你不怕他们要催促你,找那个花店叔叔的麻烦吗?”
布狄叔叔。
应绵心中一下明了,“十二区很大,给几年给他们也走不完,说不定我们还能多活几年。”
“应绵…”高杭不确定地喊他,话锋一转,“你是在跟谁联系?”
应绵眉头一皱,有些凶地,“我们背后的人不是同样的吗?你问来问去做什么?”
“应绵,你真的不怕出事吗?”
高杭这次是一反常态,平时多闲散,今次就有多发急,应绵倒觉得他是半真半假,或许事情真的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但也还有余心试探他。
想到这里,应绵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整个人不温不火的,眼里却有逼视的滋味,咬字清晰,“那就等到那天再说吧。”
应绵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这种好其实很多时候是代表兴致不高,常常是不够关心,就如高杭现在看着他,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具象的冷漠。
之后的几天高杭没再找他,应绵也因此能松一口气,这下他想的同类也落空了,高杭还真的跟他不是一路人,这是一件夹带隐患的事。
应绵心中有事,身边人却是毫无察觉。温洵最近偶尔会和江晟待在一起,还是在商量报考哪所大学,江晟其实成绩比那些高三生还好,从前还是能和温澈森偶尔争个高分记录的,出身家世又好,他要报什么学校只管填写,不会有什么难度。温洵成绩中等水平,但射击课很突出,就看看有没有特招专业的学校了,江晟分明跟他不是一个方向的,他现在在跟温洵说话,主要是想侧面打探温澈森之后的规划。
应绵也拿着一本志愿书在旁边听着,心不在焉,时不时翻几下。
“你就透露一下,你哥毕业到底去哪啊。”江晟又在问。
“他的事我怎么知道?”温洵白了他一眼。
这是真话,尽管温澈森是他亲哥,也是完全不了解,尤其是关乎前途,一千个机密。这么多年,他连他哥有什么学科偏好都不知道,更别说要知道他怎么规划未来。
江晟琢磨道,“到了那边可不容易回来,难道他真要去偏远的军事基地?难不成他想做指挥官啊。”
“嗯……”温洵若有所思,“做个重区上校也不错啊,我哥初中的时候老说那制服很酷。”
应绵翻动志愿书的动作停了下来,脑子里在想象着温澈森穿着军装制服的样子。温澈森其实很少表露自己的喜好,说喜欢那肯定是喜欢,不过真能成军区的指挥官,那制服也不算什么了,那是一种权力象征,温澈森不是个威厉感浓重的人,但如果真成了上校,说不定就能变个人。
“一般做到那位置要多少年啊。”应绵忍不住插嘴。
江晟见他刚刚一直不出声,讲到新奇的事才动弹了那么一下,又是和温澈森有关的事,藐视了半眼。
“要是立了大功只用两三年,默默无闻可能就要六七年,温澈森成绩那么好,顺利的话应该花不到六七年。”
“立大功怎么立?”应绵却问。
“参加两次以上边境战事,或者到海岛重刑犯监狱,高戒备监区当几年管理官。再小点,亲手处置一个一级通缉犯,这就算立功。”江晟给他列举完,又打击道,“但你说他一个富家少爷,能做得到这些事吗?”
江晟的意思是成绩好不代表什么,达成那些事可要勇气和绝对的决断力,越远的禁区越是危机重重,对体力有很大考验,几次实战考核就能筛除很多人。应绵安静了下来,温澈森看上去不是没上进心的人,更不急功近利,如若真的想通过某项捷径达成目的,那么当时他就该直接留在管理局。不过他平时沉默寡言,没人知道他会对什么事热衷。
“嘁。”温洵听着就不爽,“我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应绵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很知道温澈森是个想做什么就肯定就做到的人。可就算是只有两三年都好,也太漫长了,偏偏是现在才引人遐想,应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这个月明面上还算风平浪静,顺利挨到了月底,放学之后应绵就回了花店,这次和以往放假后的心情有些不同,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是压抑,虽然他也知道那些麻烦本来就一直都存在。
布狄叔叔最近对花店的事不太上心,只在忙活周旋着承包植物园的事,方修塘恪守本分,一直没从黑市出来,但钱是寄了一笔又一笔,可以支持他们搞些其他生意。
布狄叔叔还给应绵重新装修了一下房间,看这天气,冬天很快又要来了,他给应绵购置了一张软绵绵的大床和几张毯子,窗户也重新换过了,看起来会比去年冬天的状况要好上很多。
今晚也有些降温了,应绵在房间踱步,顺其自然地,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张棉被,这是之前他在学校被隔离的时候温澈森送的。
洗漱完他抱着这棉被睡了会儿,似是已经目空一切,但胸口迂缓,沉坠不已,心事重重,很快又醒了过来,腺体正微微发烫着,下意识揪着棉被被角嗅了嗅,想汲取一些气息,只不过那是温澈森分化之前用的被子,不会有任何信息素气味,无法给他安抚。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到书桌那边找了张新的信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过了会儿才把信纸折起来,地址是黑市,是寄给方修塘的。
——我出了一些事,可以的话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布狄叔叔。
其实他也怕,虽然他明知道那天高杭是在套他的话,因为高杭反复提及他的亲人,想以此来让他心软,布狄叔叔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威胁,为了保险,应绵还是要写信给方修塘,要说感情深厚方修塘对布狄叔叔也不会比他落后。高杭想打动他是用错方向了,并不知道他还有最深的软肋,是妈妈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