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洵感觉心口堵得厉害,官复原职,轻飘飘的四个字。
最不好说的是方修塘一看根本没有太多变化,他本来就是个很低能量的人,现在看也是同样,流动的气息都薄淡,但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持重也不能让人忽视。温洵自觉并不了解他,但竟能分辨那种细微差别。
“你这警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温洵口吻带上了点冷意,方才的愤怒早一扫而空,没什么力气了。
“一开始。”方修塘简短地说,“从军校出来就是,但我需要做一些事,便抹除了这一身份。”
“一开始?”温洵倒是听出来了,“所以我跟你认识的时候,你那恨联盟恨高层恨命运待你不公的架势,也全是装出来的。”
方修塘靠在衣柜旁边,用眼神扫他,现出点本味来,“是的,我本来就是管理局安插的人。”
“你是线人?”
“嗯。”
温洵就想这人实在阴险得可怕,他恐怕一直是清醒的,从不存在堕落一说。他现在这副端着的样子,转换自如,不妨碍他从前想融入某个地方,疯得似潜移暗化,有模有样,甚至不惜用上自毁的方式。
现在他偶尔的出格也有了解释,只是为了铺设一个完整的形象。
方修塘有些心不在焉,秉着被发现了就坦然面对的原则,虽然这场合不太让人舒服。他盯着温洵的嘴唇看了会儿。
温洵有意躲开了一点,沉声质问道,“所以你过往的那些经历也都是假的?”
方修塘摇了摇头,“当然是真的。”
温洵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信息量太大了,他想他要问也得问很久。但那些问题对他来说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当得知这方修塘的原形,一点不讨喜时。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温洵嘲讽道,“把人耍得团团转好玩吗?”
方修塘盯着他,轻声说,“对不起。”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温洵冷冰冰的,“我找到了那个你每个月都会联系的人,就是你曾说的那个勘探队友的弟弟,你每个月定时到黑市这里某个地点给他送钱。原来你真的对他很愧疚,不仅给他在手臂砍过两刀,还每个月都给他钱,可惜他一个晚上就能把这一大笔钱在赌场输个精光。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估计永远找不到你在哪,这还得谢谢他了。”
方修塘松动地低语了一句,可能是夸他聪明,又同他解释,“其实我对他没其他感情,我只是在调查一些事,通过这人会比较容易一点。”
“嗯,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温洵阴阳怪气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哪怕方修塘告诉他他这几年仍然过得很不好,也不要告诉他,他在筹谋什么,筹谋就算了,还要将从前一切推翻,这是非常可耻的行径。
他想走,方修塘却挡在门口,温洵一过去就被他拦住,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方修塘对他从没什么节制,五年不见,这人样子是一点没变,身上只有淡淡的烟味,应该在那棋牌室鏖战也会定时来这里散掉气味,一般人一上赌桌就结瘾了黏着不能动了,他还稳固着,老神在在,到这时才暴露一点。
方修塘把他压在了门上,呼吸灼热,原来身上还有点酒气,“我很想你。”
温洵毫无反应,方修塘贴近他侧颈,羞怯心浅淡地亲了他几下。
真是从容,好像他们还像之前那样亲密。
直到温洵卯足了劲给他面门来了一拳,一拳过去他脸都被打歪到一边。两个人近在咫尺,温洵鼻息都喷在他脸上,以为还暧昧着,但分明是剑拔弩张才是,“你就当无事发生是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恶心。”
方修塘把脸转了回来,安静地看着他,看着温洵那渐渐成熟的魅力,他慢慢叹了口气,“我大部分的事都没说谎。”
“本来决定好了过一段时间去找你,我想我能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解释清楚。”
温洵不在意,沉声道,“你五年前也说很快就处理好事情就来找我,你的事没完没了是不是?”
方修塘收敛眸色,“确实很棘手,我没办法提前跟你说。”
温洵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真难想象从这样一个事实可以怎样发散,但只一句棘手就可以甩脱责任。
“你抓的那些人是犯了什么事?”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贪污,不过那暂时不归我的范围,我来不过是因为他们和一件我一直在追查的事有联系。”方修塘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可在那棋牌室跟他们耗了三天才能抓人。”
温洵缄默了半秒,才说,“你抓的那几个人全是我爸爸之前的同事。”
“我知道。”方修塘答道。
其中有怎样的联系,方修塘过去的不止五年,如何耗费心机,到现在也已经开始收网,开始做清理。
温洵心底翻涌出一丝绝望。
“没关系。不管你以后有什么立场,都不要告诉我。”
听到这样的话,方修塘愣了一下,“温洵……”
温洵没有再说,只重重推开他,离开了这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