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衡在监狱的时候,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劳作内容就是做洋娃娃。
他们监区给洋南玩具厂代工。
之所以他能认为那只洋娃娃是独一无二的,倒不是做的就是他送给耿勋同女儿的那种洋娃娃。
而是因有长期在机器前做各种娃娃的经验,随便拿过一个他就能知道身体比例, 发丝密度和衣料走线。
这些还不算什么。
真正让他对那只洋娃娃印象深刻的是。那娃娃的腿上有一道特别明显的印记。
当时他怕耿勋同走远, 是慌忙中选购的。
在跑着追耿勋同的时候, 他注意到他捏着的洋娃娃光洁腿上有道印记。他用手指用力擦拭,抹不掉,颜色已经浸透到了材质里。
如果不是怕追不上耿勋同他估计会回去换一只。
那道印记应是超市老板在娃娃外装上写价格时不小心划进去的。
印记是个位数字“8”的右下角,看起来像个左右反过来的字母“c”。
在钟正浩开着的那辆车里看到同款式娃娃时,戚衡顺手给从座椅缝隙拽了出来。
巧的是,那娃娃腿上有一样的印记。
如果没有看到儿童走失信息上面耿勋同的联系电话, 他可能都根本联想不到是同一个娃娃。
就算上面说着那个小女孩儿在走失时拿着个洋娃娃,他也不会特别在意。
但很多时候, 因为某个巧合,细节会被放大。
戚衡给耿勋同打过电话后才知耿勋同在四月底时已调岗南下。但老婆孩子是还留在丈母娘家。
他的女儿安安于五月中旬一个早上, 同姥姥外出时跟着别人走了。
安安最后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镜头是手里拿着洋娃娃的, 所以就印在了走失信息上。
孩子已丢失了半个多月。
警方那边早就备了案。
耿勋同辞了职回来专门找孩子。每天都在孩子丢失地附近,全城的客运站和火车站里举着牌子。
听电话里耿勋同的说话状态, 戚衡就知道孩子丢了让其备受打击。
所以他没有急着在电话里去讲他看到过洋娃娃的事。
他只是跟耿勋同说他看到了走失儿童信息,问一下是不是耿勋同的女儿。
挂了电话以后, 戚衡本是想试着让季岑想起肖明军搬家那日他们看到的那个洋娃娃的事。
但从季岑的反应来看,季岑只觉得两个娃娃一样是巧合。
在永利门口站了一会儿后戚衡突然说要回去了。
季岑指了指屋里:“给狗打包的剩饭剩菜不拿着?”
戚衡走进门拎上了打包盒,但被他在半路扔进了垃圾桶里。
戚衡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又给耿勋同打了个电话。
回到洋南后他便在上次他跟耿勋同遇到的那家糕点店门口等,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 耿勋同从出租车上下来了。
“小戚, ”耿勋同大步的走过来, “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同哥,希望不是白折腾你一趟。”
耿勋同连忙摇头:“怎么会。”
哪怕只是戚衡看错了,戚衡想多了。但这一点点的线索也能给耿勋同带来极大的希望。
他是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从开发区那边回来的。
目前警方能做的只有大量宣传和通告,如近期丢失的其他孩子一样,安安的走失也没有进展。
经戚衡说完,耿勋同宽心很多。
当下看来,也许钟正浩那个小侄女真是找到安安的关键。
在饮品店里坐了一会儿后戚衡把他想说的都跟耿勋同说了。
看得出耿勋同很紧张,他一直在喝冰水。但警务人员出身的他有极力的克制不让自己过于慌。
他问:“你跟那个叫钟正浩的熟悉么。”
“只能说是面熟,”戚衡摇头后说,“不过我认识的一个人跟他很熟,甚至应该跟他哥也熟。”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图文店的老板?”
“嗯,”戚衡继续道,“他是我妈相好的外甥,你可以去找他帮忙。”
“不管怎样,巧合也好,误会也罢。最先要做的肯定是要找到那个娃娃,”耿勋同说,“谢谢你给哥提供了线索。”
“可现在只凭我的一面之词,”戚衡皱了皱眉,“真的能具有一定的作用么。”
“所以要尽快找机会再确认那个洋娃娃的存在,然后我这边就可以请警方介入调查。”耿勋同气息平稳地说。
戚衡是接到了乔艾清电话才不得不先跟耿勋同分开的。
他一路跑着回到了家。
宋玉芬在收拾满地的凌乱,乔艾清坐在沙发上休息。
看到乔艾清架着的那只胳膊,戚衡很心疼。他坐过去问:“你们怎么商量的?”
回话的是宋玉芬:“老儿子,跟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你妈这是深思熟虑过后的选择。”
戚衡轻哼了一声:“别告诉我,我们得赶紧从这里搬出去。”
“也差不多吧。”宋玉芬声音不大地说。
戚衡扭头看乔艾清:“你还真把房子给他们了?”
乔艾清:“这房子本来......”
“别跟我说那些,我知道这房子的具体情况,你们都说了多少遍了。出于血缘来讲,我们是跟戚井山有亲戚。可你看看他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你现在向他妥协,他以后说不定又要怎么压榨我们!”
乔艾清:“你二叔没几天活头了。”
戚井山的癌症晚期戚衡是这件事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虽然他对戚井山厌恶的很,但一听这人要没了。心里说不出来的苦闷。
他没再说什么的认真听乔艾清和宋玉芬把他们今天跟戚井山一家的商量结果说完了。
乔艾清决定把现在住着的房子变现后将钱款平均分为两份。
一份给到戚衡,一份给到戚震。
上一辈的账已经算不清了。就算到下一代的头上。
正好戚老爷子就这俩孙子,这一次,算是没偏心了。
戚衡对这个结果其实挺意外的。他以为最后不是他们娘俩还拥有房子就是放弃房子。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季岑接他出派出所后在车里说的话让他把嘴闭上了。
大人的事确实要让大人们去协商解决。
他没再多说什么的起身去给将军弄吃的了。
戚衡从永利离开后季岑没过多久就开车到洋南魏兴家送大米去了。
魏兴虽推来推去,但季岑知道,这两袋大米送到了魏兴心坎里。
“不是作为感谢,就是米太多了吃不完,想请你吃。”季岑笑着说。
魏兴拍了拍季岑肩膀:“那你的心意我收下,下不为例。”
季岑把到派出所领人多亏了魏兴帮忙这样的话择出去就是为了让魏兴收的没有负罪心理。
毕竟公职人员不允许收礼。
所以季岑才把送米这件事自然而然做成了朋友间私下的往来。
搬完了米后魏兴跟季岑站树荫里抽烟聊天。
想到今天被抓进派出所的戚衡,魏兴说:“今天调案底我才想起来,你那朋友就是之前弄死赵得久大儿子那个。”
季岑:“是他。”
“我记得当时那案子挺受关注的,”魏兴继续道,“在故意伤害和防卫过当上模糊了很久。”
“是么,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季岑想了想说,“所以到底判了啥。”
魏兴:“防卫过当,也确实是。他当时是为了保护他妈才反击的。不然估计他就没妈了。赵得久那大儿子可不是个善茬,上门要债全靠逼。”
“是这样啊,”季岑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有人威胁我妈的生命,我也得拼命啊。”
魏兴笑了:“所以啊,干我们这行的,最知道的一个道理就是,外面的不一定都是好人,里面的呢,也不一定都是坏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我还听同事说,他被重点大学录取了却没办法去,审判下来就收监了。”
蹲在地上的季岑鼻腔里的烟雾一点点散出,他看着指尖的烟头,忽然就想起了在二食堂吃饭的时候,戚衡说想读书却没机会时那个遗憾又失落的眼神了。
店里座机打来电话,季岑以为是崔晓东告诉他卢霞过来了。
昨天晚上卢霞给他打电话说有事要说。季岑还以为是林特加对她下手了。
还好不是季岑想的那样。
卢霞是不想在永利继续做兼职了。
她决定考研。想以后都专心备考,不做其他分心事。
季岑对卢霞的这个决定很看好,让她今天下午找时间过来取工资。
接起电话他便说:“工资我都算好了,在收银台下面的抽屉里,你拿给卢霞。”
崔晓东:“卢霞还没来季哥,是有个人找你,等了好半天了。你在附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