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衡回加油站了, 也没完全回去。
他只是换了个衣服就回家了。
老板早已不在店里,值夜班的又是于其。
他很成功的再次溜了。
因将军的离开心情不太好,他回去路上走的很慢。
好像每处街角都有他跟将军的影子一样。
而实际上, 他也并没有刻意去想。
他出狱后没几天将军就开始陪着他了。
在他最孤寂, 最迷茫的时候, 都是将军在他身旁。
戚衡以为最难受是在埋掉将军的时候。
却发现,回到家看到狗笼子后的刺痛,更胜一筹。
那个满是将军牙印的食盆让他意识到,他不用再给将军喂东西。
也再不用放将军出去上厕所。
也再摸不到将军蹭过来的头了。
把狗笼子拆卸折叠放进阳台后,他开始打扫卫生。
进到季岑住的客卧后,他又站在那看那没有叠被子, 床单爬满褶皱的床铺。
想到季岑不过来住了,突然更不开心了。
他把地板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 清理掉的所有将军的毛都集中到了一起。
找了件不常穿的牛仔裤,裁剪下来些许布料。
用针线缝了个挂件, 收口前把经过清理的将军那一小团毛塞在了里面。
他最后把缝好的小玩意儿挂在了钥匙圈上。
他给乔艾清打电话询问省城那边的情况。
乔艾清告诉他说宋玉芬的老妈情况不太好了, 她们得晚几天回去。
宋玉芬之前有个弟弟,早些年因意外去世了。
如今她处于无配偶无子女的状态。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时常关照乔艾清, 乔艾清也很体贴她。
对于他妈跟他干妈之间的情谊,戚衡向来懂。
他让乔艾清不用担心他们, 也把将军的事轻描淡写说了下。
乔艾清知道将军被车撞死了后,哀叹了好半天。
“别难过儿子,”乔艾清说, “等什么时候遇到了稀罕的, 就再养一只。”
将军在时, 快乐是无限的, 将军离开, 难过是深刻的。戚衡坚决地摇着头:“我再也不想养了。”
季岑从车上下来看了眼面前食杂店的名字。
上次都没仔细看牌匾。
翠花食杂店。
进门后见收银台里坐着的不是大黑驴,而是个十分年迈的老奶奶。
他找到这里来,就是找大黑驴的。
眼看着大黑驴不在,季岑打算撤了。
忽听店里传来声音:“奶,我替你一会儿,你去吃饭。”
大黑驴从货架里走出来直奔收银台,看到门边站着季岑,还猛地收了下脚。
季岑迈进门后故作熟络地跟大黑驴说:“这么晚才吃饭?”
老奶奶咧开嘴,好几颗牙都已经不在岗位。她眼神不太好,以为是孙子的朋友小赵,边向后面走边说:“小赵吃了吗?”
大黑驴让开路让老太太过去:“奶,这不是小赵。”
“不是吗?”老太太回头又看了看季岑,“我看就是小赵呢。”
大黑驴双手搭在老太太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去:“快吃饭去吧奶。”
等老太太进了后面的房间,大黑驴不友好地问季岑:“你来干什么?”
季岑靠在收银台旁边,随手拔起来一个火机试着火:“赵浩宇我联系不上,你把他叫出来。”
大黑驴走进收银台:“我不叫。”
“你们不会以为在我那一顿臭嘚瑟这事儿就完了吧?”季岑看向大黑驴,“他电话给我拉黑了,是怕了?”
“怕个屎啊,”大黑驴说着,“你看他像是怕了吗?”
“我看像,不然正面刚呀,缩起头是几个意思。”
大黑驴抽开钱匣子说:“砸坏你东西赔给你就行了,你也别找他了,既然找我这来了,我给你钱。”
季岑笑了:“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不是来讹钱的。”
“那你想怎么地!”大黑驴皱眉。
季岑将火机放回去,又拿起了一盒口香糖撕开来:“那狗死了。”
“不就是条狗么......”
“你再说一次,”季岑把糖纸扔在了大黑驴脸上,“信不信我当着你奶的面抽你。”
大黑驴开始了破罐子破摔:“随便你吧,反正人我不会帮你叫出来,你要是打我一顿能解气,你就打。”
说着这话,大黑驴从钱匣子里抽出了一张明显颜色不对的百元钞票,他骂道:“这又是哪个孙子到这来花的。”
季岑看大黑驴不肯配合,只得掏出手机说:“本来想着找到赵浩宇把账算了就行,现在看来,我还不得不给老赵总打电话了。”
因为这事惊动赵浩宇他爸,那后果可能比直接在季岑这为难要好的多。
大黑驴因为这句话有了迟疑。他开始动摇了。
季岑又问:“你真不叫他出来?”
“那我也得能叫他出来算啊。”大黑驴说。
季岑:“试试吧,你就说我想找他谈谈。”
大黑驴拿出手机后又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他电话打过去很快赵浩宇就接了。
“季岑在我这呢,他想叫你出来谈谈。”
季岑还以为大黑驴好一顿组织语言是能说出花来呢,结果像是放了个屁一样快地说完了。
赵浩宇那边特别的吵闹,他声音很大地说:“他是个屁啊!不谈!”
大黑驴在努力争取着:“你要是不出来,他要给你爸打电话了,他......”
“爱打就打,”赵浩宇打断道,“你帮我告诉他,让他给我滚犊子,随便他爱他妈干啥干啥,我他妈不怕他。”
电话挂断声刺激着季岑神经,他点了点头,笑了。
大黑驴感觉事态不好,他试图商量季岑:“要不这样吧,你别给他爸打电话,你不是想找他么,我带你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
“别费那事了,”季岑按了下屏幕上的按键,“还是一步到位吧。”
听着季岑讲电话,大黑驴才知道,原来告状这事,还能告的这么不留痕迹。
季岑在跟赵得久简短的打了招呼便开始了万分自然的话题切入。
“浩宇喝了点酒下午去我那闹了一顿。被在屋里的狼狗追出去了。我光顾着被撞了的狗也没顾上问问他,到底是让狗咬到没有。真要是给咬到了,可得去打狂犬疫苗,不重视会很危险。”
这些话说完,隔着电话大黑驴都能感受到赵得久极力压制的愤怒。
“闹?他闹什么?”
季岑继续道:“说是当兵的事。因为是我说的有点儿气不过。还砸了我店里的一些东西。”
赵得久气不打一处来:“他人呢?”
“我这不是也联系不上才给您打电话的么,不然哪敢打扰您啊,您那么忙,”季岑不徐不疾地说着,“是这样赵总,如果这事您管不了,我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我朋友的狗因为他给撞死了。我的东西也是他故意砸的。我店里监控都拍得清楚呢,您要是真没空管他,就也先别送去当什么兵了,直接交给派出所管来得快些。”
如此话里话外不是不满就是警告,赵得久听得明白。他沉默后开口:“小季,我在外地呢,得下周才回去。”
“那可能不太行,”季岑生怕这老东西是想拖下去,拖到赵浩宇被送走,他连忙道,“我店得营业不是?今天下午都白搭呢,我可不想明天也是。”
“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跟赵浩宇计较。我呢,尽快叫人过去处理,你现在回店里等着就行。”
“让浩宇一起过来吧,我想我俩是有点儿什么误会,还是说开了好。”
“那肯定的。”
“有您这话就够了,我这就回去等着。”
季岑挂了电话,脸上镶着的笑容就立马消失了。
让大黑驴看傻的不是他的表情变化,而是他游刃有余的拿捏。
连赵得久那种老油条都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才有余地。
季岑揣起手机的时候从棒棒糖盒子上拔掉一根棒棒糖后边向外走边对大黑驴说:“没事儿也安个监控吧,这样假|钱是谁来花的就知道了。”
大黑驴甚至想说声谢谢,但还是忍住了。他连忙给赵浩宇去电话。
季岑离开门口前,听到他说了句“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