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闷热拥挤的车厢里充斥着形容不上来的混合味道,嗡鸣的噪声,齐致辰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听到列车员报站名后,瞬间精神不少。
火车进站缓慢平稳滑行后会在彻底停下时车身耸动。每次齐致辰都会等耸动完全过去才起身下车。他拎起腿上放着的书包背上,又起身抬手去行李架上拽大拎包,整个人便横在了过道口。
坐在里面座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不耐烦道:“你是下还是不下啊。”
齐致辰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先侧身让出位置,等那娘俩嘟囔着挤进过道,他才继续去拿包。
火辣辣的阳光下吵吵嚷嚷的站台上,上车下车的乘客因天太热没什么秩序的乱哄哄挤着,使得列车员在不停地大声管理。
出站口围着一群司机,热情的贴过来不停地问着要去哪。齐致辰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拎包,艰难的侧身挤出来后马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一直摇着头往出挤,弄得一身汗,手心滑拎包脱落,他便停下来站在站外一处阴凉下等着。
“齐致辰!”一个男人的声音穿过往来人群由远及近。
齐致辰闻声望过去,挥了下手:“树文哥,这呢。”
“走吧,太挤了车没开进来,得往出走走,”李树文满头大汗笑着几大步过来,弯腰把那两拎包拎起来:“这还挺沉。”
那年从呈塘搬来条阳,李树文听他弟要带着他妈搬走,便也一起搬了过来。这人说来奇怪,以前在村里混吃等死喝酒抽烟耍流氓,到了市里倒是变得像模像样,毛病都戒了。从他弟那借钱买了辆小三轮车跑活赚钱。平时没事就帮着他弟进货和看店,跟齐致辰一家住一起,一年后他们家老太太去世了,齐致辰他妈也没让他搬走,可怜他孤零零一人在外面不容易。久而久之这几年相处融洽,就亲近成了一家人。
齐致辰对这件事挺欣慰的,他在外面念书,家里有老有小,虽有他姐夫照应,但毕竟他姐夫有残疾,有李树文在,他放心不少。
回家路上齐致辰坐在开着窗的车里,温热的风吹着脸,他扭头看着外面。
自从他上大学以后,每年只有寒暑假能回来,一走就是半年,从此家乡只有冬和夏。
上大学后三载已经过去,他也不过才回家六次。
他家在转盘道附近的一条街上,是个二层小楼的街边店面。他姐夫也干不了别的活,便兑了个超市,凭着勤勤恳恳,生意一直还不错。
到了家门口,齐致辰刚下车,屋里就跑出来个小身影,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喊着小舅。
齐致辰弯腰笑着把抱他大腿的肥嘟嘟的小丫头举起来抱在怀里,边走边捏捏那小脸:“我的舟舟是不是又胖了呀,瞅瞅这小脸。”
小乘舟搂着齐致辰脖子咯咯咯的笑,柔软的发丝蹭的齐致辰直痒痒。他推开门后侧身让提着拎包的李树文先进,然后抬脚踢上门往里走:“姐夫,我回来了。”
李树全在养着活鱼的长水泥池旁修理打氧器,听到动静站起身:“妈刚还叨咕你呢。”
齐致辰抱着孩子往里走:“她人呢。”
“楼上呢,你上去吧。”李树全指了指楼上,“坐车累了吧。”
齐致辰笑道:“不累,回家的车从来都不累。”
说完这话后,齐致辰便上了楼,他仰着头边往上走边喊:“妈!我回来了!”
于春秀从房间里出来:“哎哟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跟你树文哥没碰上头呢。”
齐致辰把孩子放在地上:“火车站到这边路上有一段在修路,就绕了点远。”
于春秀伸手摘下儿子后背的书包,看到衬衫后背汗湿,她催促道:“快去洗把脸,热坏了吧。”
齐致辰听话的去洗脸,扑腾着盆里的水时听到他妈问他。
“邸啸没和你一起回来?”
齐致辰拿起毛巾闭着眼胡乱擦着脸和脖子:“他也没去找我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放假。”
“你邸叔昨天来咱家买东西听说你回来说他儿子没打电话。”
“那就是不回来呗。”齐致辰解着衬衫短袖的扣子,光着上身走回来:“我也有一阵子没他消息了。”
“儿子,这次呆几天。”于春秀跟在后面问。
“也就一周吧,我就得回去了。”
“咋那么急,”于春秀把儿子手里的衣服拿在手里,“多呆一阵呗。”
齐致辰栽在床上,腰背舒服的松口气:“有一学长给我介绍了兼职,哎呀妈你别问了,让我先睡一会儿。”
于春秀笑着点点头:“行,你歇着,你晚上想吃啥,妈给你做。”
齐致辰拽过枕头:“啥都行,妈做啥我都想吃。”
“好好,”于春秀叫着一直在旁边蹦来蹦去的小外孙女,“走,跟姥姥出去,让你小舅睡会儿觉。”
谁知小丫头挣开姥姥的手,直直跑到床边拉长声:“我要跟小舅睡觉。”
齐致辰被童的无忌逗笑了,他起身把孩子抱上床:“成,跟小舅睡觉。对了妈,明达呢,又跑哪野去了。”
“那孩子过两天才放假,正考期末试呢,这个点也快回来了,”于春秀带上门之前皱着鼻子道,“那个大的不在家消停,要不然总跟他小妹打架。”
齐致辰躺回床上,伸手摸了摸小丫头头上的冲天鬏。转眼这宝贝疙瘩都四岁了。这孩子刚出生那会儿吃别家母乳,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刚搬来条阳那阵净是生病,这两年要强多了。
齐致辰对这孩子有特殊感情,他总觉得那年他姐因生这孩子去世,那这孩子就是他姐的生命延续,他便要千般疼万般爱,把他姐那份也带出来。可这种思想在他那个小外甥那就没有,那孩子就觉得他妈去世都是他这个妹害得,今年都上初一了,还总欺负他妹。
齐致辰大概真是累了,躺在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爷俩四仰八叉在床上睡,睡的没人来叫就不会醒来了一样。
“李乘舟呢!”李明达一进门就把书包扔在了地上,嚷嚷着。
于春秀扎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别吵吵。”
“她把我那飞机翅膀踩坏了!”李明达跺着脚。
“啧,你这孩子,”于春秀抬手佯装要打下去,“小点声,你小舅回来了,在里屋睡觉呢。”
一听这话,淘小子更是闹腾了,立马笑着往里面跑直接推开门:“小舅!小舅!你不是说这次回来会给我买遥控车么,我车呢!”
齐致辰是被晃醒的,他迷糊着坐起来:“别嚷,小舅给你拿,在楼下包里呢,我们下去,让你小妹睡觉。”
李明达却直接啪的大力拍了一下床里趴着睡觉的小丫头。小乘舟受到惊吓,哇的哭了。
齐致辰皱眉踢李明达一脚:“你怎么打她干什么。”
“她把我飞机弄坏了!就打她就打她!”
一个哭一个叫,让齐致辰一个头两个大。
晚饭时一家六口没一起吃,他姐夫因要看店所以单独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