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赵北川从租赁的车库里醒来，摸了摸旁边晾着的衣服还没干，从包里翻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老头衫套在身上。

拉开卷帘门,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他拿着牙具和旧毛巾去旁边的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

收拾完差不多四点半了, 穿好外套戴揣上充满电的手机，锁上大门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开始干活了。

“大川来了。”

“嗯。”赵北川话不多，也不喜欢跟人寒暄，来了就直接闷头干活。

他人高马大，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不少, 轻易就能扛起一二百斤的货。他一来老板就歇了, 端着一茶缸劣质咖啡一边喝一边唠嗑。

“你爸的病怎么样了？”

“还那样。”

“要我说实在不行就送回老家去吧，别怪叔说话难听，这么拖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北川不吭声，只是把货放下的时候力气重了点。

老板撇撇嘴，喝了口酸苦酸苦的咖啡，改口吐槽女儿胡乱花钱, 说要减肥买了一堆黑咖啡，自己嫌苦不喝都给他喝了。

一个小时卸完一车货直接结货款一百元, 赵北川收好钱道了声谢, 立马又去旁边另一家继续干活, 一直忙活到早上八点左右, 赚了三百块钱。

给最后一家卸完货, 老板娘给了他两个大桃子, 扭着腰走到他身边, 拿眼睛一个劲儿的勾他, “弟弟, 处女朋友了没？”

“没有。”赵北川把桃子放进背包，打算一会儿拿去医院。

“不少小姑娘追吧。”

“没有。”就算是有赵北川也不会答应，他家里这种情况，找了对象就是害人家，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事。

“啧，那你这身火气怎么泄出去啊。”老板娘手不老实的摸了他一把。

赵北川冷着脸后退一步，“结账！”

“瞅你小气的，姐姐又不把你吃了。”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你要是想通了就给姐打电话。”

赵北川抽过钱转身就走，他懒得搭理这种人。

从农贸市场到医院有十多里路，赵北川从路边扫了一辆单车，忽然发现手机上多了个消息提示，点开一看原来是昨晚修水管的那人加了他的好友。

他微信名字也叫陆遥，头像是一只卡通的小猫。

通过后对方很快就给他发来一个红包，并附带留言：昨天的维修费。

赵北川直接点了收取，结果发现对方发了88元。

犹豫了一下，打字过去：你发多了。

陆遥：多的当我请你喝水了 ^-^

赵北川看着后面那个小笑脸弯了下嘴角，回复了一个谢谢就把手机揣起来，骑着车子朝医院驶去。

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两份早点，到了楼上赵妈妈正在给父亲擦身体，她身体弱搬不动人。

赵北川赶紧走过去，“我来吧。”

“刚才护士又来催缴费了。”赵妈妈脸色不太好看，重重的叹了口气，“要不……咱们回家吧……”

“不回，这个月的费用已经攒够了，待会儿我去缴费。”赵北川手脚麻利的给父亲擦完身体，顺便换了身衣服。

“妈不是怕花钱，妈是心疼你啊……”一个人养活一家子，还有这么个累赘，钱像无底洞一样。儿子每天打着三分工，还要来医院帮忙，她实在是心疼的慌。

“我不累，以前爸也是一个人养活我们，他受伤了会好的。”

赵父是前几年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的，摔成了植物人。因为是自己操作的时候没系安全绳，所以工地那边没赔钱，只给了两万块钱的补偿。

那会儿赵北川刚从体大毕业，本来可以考编当教练，因为家庭原因只能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他需要钱，需要赚很多的钱才能保证父亲的治疗费用，以及母亲和妹妹弟弟的生活费用。

收拾好父亲，他拿着钱去缴费，一个月一万六，还是报销之后的价格。口袋里只剩一千五百块钱，他要留四百块钱做房租，弟弟妹妹各三百，余下的五百给了母亲。

“你把钱都给了我，你口袋里还有吗？”

“有，不用管我。”

两人把早点吃完，赵北川拎着垃圾丢出去，“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赵妈妈把他送出门，看着儿子的背影眼眶酸涩，好好的孩子因为家里的压力就这么耽误了，如今都二十六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

从医院出来赵北川先去了学校，妹妹赵小年今年十七岁，正在念高二，弟弟赵北斗十五岁正在念初三。

两个孩子都比自己学习好，特别是弟弟，几乎年年都是年级第一。

来的时候正赶上上课时间，他在外面等了半节课，下课铃声响起赵小年听见有同学说她哥来了。

小姑娘赶紧跑了出去，“大哥！”

“哎。”赵北川笑着应了一声，他这人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凶，笑起来反而和气了不少，还有一颗虎牙。

“你怎么来啦。”

“过来看看你，这阵子学习怎么样？”

“上个月月考进步了六名，英语进步了十七分，我们老班说再往上提一提，985应该没问题。”

“厉害。”赵北川竖起大拇指，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她，“想吃啥买点啥。”

“不用，上次给我的钱还没花完呢。”高中花销比较小，小年还申请了贫困生补贴，吃饭和住宿都是免费的，唯一花钱的地方大概就是每个月的日用品，但她十分节省，最多一百五十块就够了。

“拿着，马上换季了买件衣服。”

“我在学校穿校服就够了，哥你自己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