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闻钦头重脚轻地重新躺回去。
这场高烧异常古怪,从发烧的第二天开始,白天没有任何事,一到夜深人静,他独处的时候就卷土重来。
施闻钦裹着被子,但仍旧感觉有寒气一直往他肺腑骨髓里钻,让梦里的江羽秋都变得冷冰冰,只会说“我要走”这句话。
现实里的江羽秋不是这样的,他的脸是温和的,他的话是讨喜的,他也只会关心自己。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一定会问他怎么了,而不是说我要走。
施闻钦想着江羽秋,发着高烧睡着了。
隔天早上,施闻钦的烧退下来,他坐早班飞机去了江羽秋的家乡,找到了江羽秋的家人。
江羽秋父母去世了,在六年级时跟着自己的亲叔叔生活。
施闻钦从来没听江羽秋提过自己的叔叔,但因为他照顾过江羽秋,施闻钦对这位叔叔的初始感官很好。
等真正见了面,听见对方操着家乡话骂江羽秋是白眼狼,施闻钦皱起眉头。
江国民越说越兴起,没有注意到施闻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么多年我就算养一条狗,也能养出感情,这个天杀的……”
施闻钦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将江国民笼罩。
看着施闻钦那双漆黑沉冷的眼眸,江国民后脊发寒,莫名不敢说话。
施闻钦冷着脸,语气冰冷:“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江国民咽了咽唾沫,在施闻钦威慑的目光下,他点了一下头,怂道:“你问,你问。”
施闻钦:“他最近回来过吗?”
江国民:“没有。”
施闻钦又问:“那你能联系到他吗?”
江国民实话实说:“不能,他早给我拉黑了。”
施闻钦耐心告罄,迈腿就走。
江国民长舒一口气,又忍不住骂咧咧:“小白眼狼尽他娘给老子找事,也不知道从哪里惹到这个黑煞神,找老子……”
施闻钦突然又出现在面前,江国民吓得险些一口气没倒上来。
施闻钦压下眉峰,厉声警告江国民:“别再让我听见你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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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秋找到住的地方,以及复读的机构只用了三天。
因为兜里有钱,江羽秋很奢华地找了一个地段很好的二居室,房租每个月三千。
他手里的钱虽然足够他买一套房子,但江羽秋觉得租房性价比更高,买房会掏走他大部分的现金流,这很不划算。
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新的家添置满当,江羽秋满足地躺在床上。
现在好的高考复读机构都很重视升学率,入校前要对学生进行面试和考核。
江羽秋昨天去面试,做了两张试卷。下午机构招生老师就高兴地给他打电话,希望江羽秋赶快入学,还说可以帮江羽秋申请一个最优惠的折扣。
像江羽秋这种尖子生进入任何一个复读机构都是金字招牌,如果能考出一个省高考状元,复读机构倒贴江羽秋十万都稳赚不赔。
明天江羽秋就要入学了,重新回归学生生活。
江羽秋觉得好笑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微妙,他读高中的时候,各科老师严防死守,不许他们恋爱,牵小手。
现在他又是高中生了,但恋爱谈了,小手牵了,更过分的事也做了。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施闻钦,江羽秋用被子盖住自己。
他心想,他这个不纯洁的高中生还是不够花天酒地,等再多谈两段恋爱,施闻钦是谁他都不记得了。
江羽秋入睡前告诉自己,一切等上学就好了,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就一门心思冲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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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遇知道自己是导致江羽秋跟施闻钦误会的最大祸首,因此他收起纨绔的做派,在施闻钦找江羽秋这段日子,顶起了公司各项事宜。
从江国民家离开后,施闻钦并没有走,而是留在这里继续找人。
半个月内,他拿着江羽秋的照片,找遍了所有中介,打听江羽秋有没有在这里租房。
知道江羽秋要读书,他还跑了复习机构,但都没有找到人。
除夕那晚下了雪,看到窗外的雪花,施闻钦突然从席间离开。
施妈妈刚要开口叫施闻钦,施遇摁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江羽秋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忍不住问了施遇一句:“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施遇叹了一声:“没有。”
从江羽秋老家回来后,施闻钦仍旧没有放弃寻人,甚至还找了方明琅、奶茶店的收银。
她们跟江羽秋关系都不错,私下经常会联系。
方明琅听说他俩吵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前段时间秋子哥倒是给我发消息了,说自己也要考试,没时间给我补课了,为此还给我跟子欣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之后江羽秋就不上线了,方明琅也联系不到他。
收银跟方明琅的说法一样,也是在某天跟江羽秋聊过,但之后对方就消失不怎么回消息了。
除夕夜,施闻钦收到了方明琅跟收银的短信,也是问他有没有找到江羽秋。
施闻钦没有找到。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在羊绒毛衫上洇出一小块湿意,也在施闻钦心头洇出一块湿意。
看着墨色天际飘下来的雪花,施闻钦想起入冬第一场雪,也是他跟江羽秋在一起的第一场雪。
那个时候他们搬到有暖气的出租屋,在热烘烘的室内喝着啤酒看电影。
其实那天施闻钦根本没看进电影,江羽秋在离他只有一臂的距离,面颊喝得有些泛红,嘴唇也很湿润,眼睛亮晶晶很讨喜。
施闻钦去吻他,江羽秋显得很惊讶,眼睛睁大了一点,睫毛都在扇,真的很讨喜。
那个时候江羽秋眼睛都是自己,在施闻钦再次亲他时,他把眼睛闭上了。于是施闻钦感受到,江羽秋心里也都是自己。
他们在那个狭小却温馨的房子亲吻、拥抱。
江羽秋毫无保留地接纳他,让施闻钦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现在又下雪了,却只剩下施闻钦一个人。
他不知道江羽秋在哪里,江羽秋没有父母,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该有多孤独?
这样阖家欢乐的日子,施闻钦真的很想很想陪着江羽秋。
想到江羽秋一个人缩在某个寒冷的出租屋,施闻钦心脏开始抽动,感受到强烈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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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江羽秋是跟同学们一块过的。
他虽然是中途插进尖子班,但迅速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成了班里的老大哥,地位尊崇。
听说江羽秋父母不在了,班上不少同学来他住的地方过除夕。
没了父母的约束,大家玩的很尽兴,一堆人围在一起吃火锅。吃过饭,江羽秋叫了很多零食外卖,大家唱歌玩游戏,还打牌。
江羽秋抓了一手的臭牌,输掉后怏怏不乐地甩给身旁的人。
“你们有谁喝果汁?”江羽秋起身去拿饮料,看见一堆人举手,把整箱饮料抱了过来。
江羽秋拧开一杯果汁,看到窗外下雪了,他愣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由走了过去。
外面不断有人放着烟花,雪花被映得五颜六色,好像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
那个一居室的租金不算贵,因为客厅的窗户是临街的,对面是一个高档洗浴中心,门头的霓虹灯每天都要亮到第二天早上。
那天下雪,霓虹灯就把雪照得很漂亮,像今晚一样绚丽多彩。
身后有人突然有人高声嚷嚷:“前几年那个大火的剧,不是说什么下雪配啤酒炸鸡?我们也喝啤酒吧?”
一个女生反驳:“人家那是初雪,再说了你真要在这里喝出事了,你爸妈找老大的麻烦怎么办?”
原主要比江羽秋大几岁,也是尖子班年纪最大的复习生,大家都戏称他为老大。
也有附和:“咱们还是别作妖了。我跟我爸妈可是下了保证,真出事了,以后这么晚想出来就难了。”
有男生不甘心:“啤酒而已,又不是白酒。”
“就是就是,少喝点没事。”
江羽秋转过身发话:“炸鸡你们想吃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叫。酒就算了,高考结束我们再喝吧。”
想喝酒的人只好遗憾放弃,很快大家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江羽秋心里那点说不清的低落迅速冲淡,他摇晃了一杯可乐,故意递给其中一个男生:“帮哥打开,我手滑拧不动。”
男生没太在意,一边拧瓶盖,一边小拇指戳手机屏玩游戏。
只听刺啦一声,可乐喷他一脸。
男生惊得后仰:“我艹。”
然后举着半瓶可乐报复地往江羽秋身上泼,江羽秋拔腿就跑,哈哈大笑着。
江羽秋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在这样欢快氛围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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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江羽秋也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他给自己订了一个小目标,先考他一个省级状元,然后重点大学走一波,出校门再赚一个亿!
施闻钦的年后目标是,先找到江羽秋,然后解释清楚他跟沈锦然没关系,最后跟江羽秋结婚。
施闻钦找人的方向一直是江羽秋老家,直到方明琅给他打电话,开辟了他的新思路。
方明琅上了高三,方妈妈经常刷志愿填报的直播。
晚饭后,方妈妈照例看直播,方明琅在一旁吃水果时,听了几句直播连线的家长。
那个家长跟江羽秋老家是一个地方,说自己的孩子这次高考可能考不上好学校,问直播间的老师有没有好办法。
直播间的老师给他出了两个主意。
方明琅本来要洗手回房间,听到直播间老师的话,立即夺过她妈的手机。
直播间老师:“家长,你家这个情况,我建议再复读。你们那个地区复读的人特别多,但你不要让你的孩子在你们区复读,因为你们区的教育资源不如基临,那边有非常多的复读好学校,你们区不少人都跑去基临复读。”
家长:“这个我知道,我也打算带孩子过去。”
方明琅一直关注着施闻钦跟江羽秋的情况,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给施闻钦打电话。
“酷子哥,你去基临,秋子哥可能在基临的复读机构,那边机构比他们区要好!”
方明琅嘶声力竭:“快点去查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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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基临复读的江羽秋,课间的时候被老师叫去做采访。
如果江羽秋高考考得好,这段采访就是他们机构的宣传视频。
也觉得自己会考好的江羽秋,自信地接受了采访。
采访过程他侃侃而谈,幽默十足,把采访老师都要搞自闭了。
采访老师:这孩子是真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