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又稠密起来,一阵重靴落地的响声过后,三个吃饱喝足、正准备活动活动筋骨的年轻小将走上前来,各个摩拳擦掌、缓缓将那少年围住,但陆子参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的目光落在那少年手中那把破伞上。
听闻那日在郡守府衙门口,他就是这般撑着伞、旁若无人地闯了进去,身后还跟着苏家的二小姐。
近些日子他曾去过听风堂数次,但却几乎从未留意到那秦掌柜的远房表弟。那不是因为他对此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只因对方有意将存在感降到极低,而他常常三两下便被那疯言疯语的杜老狗分了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几乎无法将那记忆中那个眉眼乖顺的少年同眼下院中之人联系在一起。
臭小子,果然有两副面孔呢。
陆子参眯起眼来。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视禁令、私自外出也就罢了,擅闯督护府院又要做什么?”
少年终于开了口,说出口的话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嚣张。
“你家督护何在?叫他出来见我。”
陆子参气极反笑。
“那日樊大人乃是看在苏家人和督护的面子上才放了你一马。你倒好,竟舞到督护面前来了。罢了,今日你爷爷我就亲自教教你,什么叫江湖险恶!”
陆子参话音还未落地,人已踏步飞出。
只见他身形虽魁梧高大,动作却出奇的灵敏迅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欺近对方左侧,腰间两道白光如鸿鹄羽翼一般展开,又瞬间凝结成风,直奔对方而去。
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很是考究。
他虽使双刀,最为得意之处却是脚下步法,初次交手之人无不在此事上吃他的暗亏。对方虽未亮明兵器,但他方才借那猪骨试探,观察那劈骨的掌法后心中已有推断,此刻直奔对方左侧,意图是在出其不意、打击对方反手。不过一招之间,已可见其人胆大心细、经验老道之处。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所谓人不可貌相,这话形容的又岂只他一人?
只见那少年右半边身体几乎纹丝未动,握着油伞的左手却突然暴起,先是斜上撩起,精准挡开他的右手刀后便直取他面门,逼得他不得不变攻为守,左手后招未出便已自败。
陆子参后退三步、持刀而立,脸上还有那油伞刺向他时甩出的泥水,整个人转瞬间便丢了三分气势、多了两分狼狈。
整个督护府院中陷入短暂的寂静,那三名小将见状,神情早已不似方才那般轻率,手中兵器纷纷出鞘、一个个都紧张起来。
陆子参目光缓缓落在那少年的左手上。
那只手如今并未握着任何刀剑,只有那柄破烂的油伞。
油伞因为方才那一挡,伞面上的洞又破开一些,那少年便面无表情地将伞面一把撕去,只留刷了桐油的伞骨并拢成束、握在手中。
那是握刀的手法。
陆子参心中警钟大作。此刻他已不确定对方究竟惯用哪只手,只觉得自己方才太过轻敌,竟没有认出眼前这少年竟是名刀客。又想到对方连兵器都没有带便敢一人闯进府院之中,更不知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单纯的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