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让她在那姓邱的府院中彻夜苦熬,只要那是她喜欢做的事。
可是他不想让她接触那晚他遇见的人。那不仅仅是个杀人分尸的凶手,更是一艘往来危险江湖与平凡世界的渡船。而一旦踏上渡船,便再难摆脱江湖之水的侵蚀。
他已深知那江湖水的滋味,实在不想她沾染分毫。
然而那女子的性子他是有几分了解的,此时若是只字不言,她之后也有的是耐心和办法去探个清楚明白。
李樵终于望向秦九叶。
“这几日阿姊总说要忙案子的事,我便不好节外生枝。”
对方三言两语便将责任推到了自己头上,偏生还让人挑不出什么错,秦九叶吃了个闷亏,只得先退一步。
“是我这些天对你疏忽了些,你现下可以讲了。”
少年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沉吟片刻便将那日夜遇杜老狗的事讲了一遍。当然,他省去了许多细节,比如并未提起自己为何会半夜出现在城西街巷之中,也没有提起他没有趁机追查那泛舟之人的原因。
所幸秦九叶的心思都在别处,一时并没有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只抓着杜老狗问道。
“你第一次没看清,这一次总看清了吧?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相貌如何?是老是少?当真不是那心俞或者苏府中的哪个人吗?”
杜老狗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样子。
“是个年轻男子!其余的、其余的我也说不清,就是个寻常人啊!”
秦九叶不肯轻易放弃,在那石台上一阵翻找,抽出半张沾了墨的纸和半截炭笔递到对方眼前,殷切地指着空白处道。
“你不是经常给人看相算命吗?这画像的本事总有些吧?说不清楚没关系,你画出来看看啊。”
杜老狗浑浑噩噩地接过笔,半晌才翘着手指在那半张破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他虽握的是炭笔,但运笔却还有那么几分架势在,只是或许是因为常年泡在酒罐子令他的身体被摧残多半,他的手腕总是会不自觉地颤着,勉强收笔之时,额角已冒出汗来。
李樵一直在旁冷眼看着,直到对方放下炭笔的一刻,这才收回视线。
秦九叶迫不及待抓过那张纸定睛一瞧,只见那纸上赫然只有一圈歪歪扭扭的轮廓,勉强能看出个鼻子眉眼来,猛地一看有些像那丁翁村村尾打铁的老郭,再瞧又像那樊统身旁的狗腿掾史曹进,再看又有几分像听风堂后巷常年蹲着的那些江湖客。
总之,就是看着谁都像,实则谁也不像。
秦九叶的眉头几乎要打成结,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这画的是什么?你能否认真些?拿出你那写艳书的劲头来行不行?!”
杜老狗被劈头盖脸地斥责了一顿,自尊心莫名受到了伤害,那股子牛脾气又上来了。
“你懂什么?这天底下的人,长得丑的各有各的丑法,长得好看的没有几个,剩下的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嘛,就似你我这般,看久了都一样。何况那人戴着笠帽,绝非是我画工不济的原因。我给外面人画像,一副要三四十文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