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
啪嗒。
莲子落盘,秦九叶呼地一下站起身来。
“丁先生,我突然想起,今夜原是另约了人的。方才与先生一叙忘了时辰,眼下怕是不能继续陪先生看完这场烟火了。”
丁渺将目光静静投向她,眼神中似乎分辨不出太多情绪。
“无妨。今日能与姑娘重逢,已是一段奇妙缘分。只是不知他日若有机会再见,在下可算得上是姑娘的故人?”
秦九叶拱手行了个江湖礼,一字一句道。
“与其说是故人,不如说是知己。先生方才一番赠言,在下定会铭记于心。”她言及此处顿了顿,又如实说道,“我这人其实很少交朋友的,便是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脸,往往要相处很久才能走近。只是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丁渺笑了。
“姑娘可知青山与流水的区别吗?”窗外缓缓升空的焰火将他的脸映照出多重颜色来,使得他的神情似乎也随之变幻着,唯有嘴角那点笑意还看得真切,“那些青山永远没有交集,但流水总会相遇。”
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钻了出来,但秦九叶的心已不在这雅间内,她最后望了望那窗边的男子,遂不再耽搁、转身匆匆离开。
男子的视线隔着那几层珠帘,就这样目送着那瘦小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
窗外夜空中的焰火缓缓坠落、黯淡下去,待再次亮起的时候,雅间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个人。
头戴短笠的男子抱着刀蹲坐在桌席旁,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那盘没什么人动过的生腌河蟹。
丁渺留意到他的目光,淡淡开口道。
“蟹肉寒凉,不要吃坏了肚子。”
壬小寒得了允许,不客气地伸手抓起那青壳蟹,剥也不剥、直接塞进嘴里。
丁渺看了一会,这才抬起手腕、用那青藜杖敲了敲地面。
片刻过后,雅间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那船娘的身影隔着珠帘若隐若现。
“先生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慈衣针身上,并未注意到其他。”
“很好。”丁渺的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时多了些关切之意,“那位断玉君不好对付,之后行事务必多加小心。”
船娘的身影弯了弯,整个人都深深埋下去,声音因某种感激的情绪而有些颤抖。
“奴家自被山庄除名的一刻起,便已是这水面上的一抹孤魂野鬼。生死都已不畏惧,旁的又算得了什么?先生不嫌,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定生死相随,直至最后一刻。”
“好。那就让我们等等看,这条船最终会驶向何方吧。”
船娘躬身离去,那名唤小寒的刀客仍抱着那盘腌蟹,蟹壳碎裂的声响自他牙齿间传出,令人骨头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