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河神的礼物”就悬挂在黑夜某处,安静地向她招着手。
它脆弱如风中游丝,纤细得几乎不可见,却将她与那黑暗中的某处紧紧相连。而她需得抓住最后的时机做出抉择,在它快要断掉前一刻,选择将它牢牢抓在手中亦或是让它随风而去。
然而心念一动,答案其实已在刹那间倒映在了水面之上,比那月光更加无所遁形。
深吸一口气,秦九叶小心撑起那快要散架的舢板,靠近了那株枯树。借着月光、她定睛一瞧,只见枯木枝干间隐约挂着一点不起眼的暗色,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只是被切割后的一小片夜色。
她眯起眼又细细看了看、仍不能确定,便飞快捞起一根枯枝握在手中,探出半截身子、将那块东西小心挑了过来。
轻飘飘的粗布料子落在手中,她终于看清了。
那是半截衣袖,边缘被锋利的东西裁出一条笔直的边线来,轻轻揉捏过后便在手心留下一丝暗红色。
秦九叶的手心不自觉地沁出汗来。
作为一个抠门掌柜,她经手缝补过的衣衫,就算被切成碎片,她也认得。
他在果然居做工的两个多月里,莫说弄坏衣衫,穿过的衣裳连脏污都很少。他很爱干净,而她又是个吝啬鬼,日日在他和金宝耳朵根前说着威胁的话,谁若是弄坏了衣衫,修补的费用是要从工钱里扣的。
万千思绪滚滚而过,最终只留下一个信息。
他同这被切碎的衣衫一样,应当是出事了。
秦九叶只觉得口中发干,手和腿脚都有些发软,
衣袖在这里,那人呢?
她下意识望向身后那片看不见尽头的湖面。此处尚有湖底的枯木伸出水面,便证明水应当不会太深。他有那样的功夫在身,总不至于不会游泳吧?
她对自己的猜测感到荒谬,却再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秦九叶的心砰砰跳起来,再次转头望向湖面、试图找出一两点线索,然而目之所及只有那些横七竖八漂浮着的枯木。
心跳的声音在身体内回响,秦九叶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小的时候她常陪秦三友在河口摸鱼,烈日炎炎下的水波晃得人睁不开眼,她的动作并不灵敏,却是最有专注力的,总能趴在下风处辨别出鱼儿溜出石缝、扰动水草的细微声响。
秦三友夸她有些捉鱼的天赋,她很是以此为傲。但长大之后,她没有时间陪秦三友摸鱼了,也再没有人夸过她。
秦九叶弯下腰,整个人贴近那寂静无声的水面,然后闭上眼、放缓了呼吸。
静下来、静下心来。只要她完全安静下来,她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夜枭仍在湖岸上啼叫,远处花船上的江湖客们笑闹着,就连风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声响。
夜色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