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
“我好冷。”
她转了转脖子,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勒碎了。
“你掉到湖里,衣裳都湿透了,当然会冷。”
他似乎缓和了些,终于慢慢松开她,瞥一眼她身上同样狼狈的衣裙,随即垂下头去。
“人我跟丢了,阿姊罚我吧。”
秦九叶没说话,视线在对方的头顶盘旋着。
他做错事时的反应向来都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不会辩解、不会推脱、不会解释,他只会认下这件事是自己的罪责,然后请求领罚。
而她从前竟没想过这背后的缘由,只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的品德,觉得是自己捡了宝贝,果然居即将拥有一个靠谱的“二掌柜”。
秦九叶收回目光,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
“你若斗不过那慈衣针,直说便好,何必逞能?督护也在附近,我去寻他便是……”
“你不许去寻他!”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急急打断了。
但呛进胸肺的水还在翻涌,他声音方提高了些,下一刻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秦九叶看着对方有些狼狈的神态,心下一软、下意识便想去拍一拍他的背。可手方一伸出来,她瞬间便清醒过来,只觉得眼前的情景说不出的荒谬。
她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赤着脚便要离开,那地上的身影立刻便挣扎着爬起来,急急开口道。
“阿姊先前交待过的事,我都办妥了。”
秦九叶脚步一顿,显然一时想不起她之前都交待过什么。
她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少年两只手在湿漉漉的身上一阵摸索,从腰间隐蔽处掏出一只钱袋来,飞快将那其中的东西倒出来、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递到她眼前。
“阿姊交代过的那几笔账,我都一一收回来了。前后七笔账,还有一笔最新赊下还未来得及入账的,总共是二两四十七钱。”
秦九叶定定望着那少年掌心的一把碎银铜板,半晌才伸手接过。
“辛苦了。”
这是宽慰肯定的话,但她以前几乎从不对他说这三个字。
她只会对那些不经常打交道、或者仅有一面之缘的村中过客说这三个字。
以往月底查看账簿的时候,抹平一笔坏账她都能高兴好久。可如今他将那追回的银钱摆在她面前,她看起来仍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