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当时的和沅舟有很大的不一样。
先前问诊时的观察使得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所谓秘方,乃是通过蚕食人体的一部分来获得能量,进而使得身体的其他部分得到增强。感染了秘方之人的嗅觉和听觉可能得到提升,而视觉会因此下降,只对光线的明暗有比较强烈的反应。但她忽略了这种怪病的复杂性。
这种复杂变化更像是一种演化,而非简单的进化或退化,且并非天地自然孕育的过程,她先前接触过的任何药理病理也都不能解释其中原委。而她在没有接触到足够多的病人便轻易下了论断,险些在关键时刻犯了致命错误,此刻冷静下来细想,其实变数又远不止于此。
根据苏府中人的描述,和沅舟是在服下秘方月余后才渐渐显露病症端倪,而那舞剑少年在花船上时瞧着还是个正常人,就算是被斩杀前便已服下秘方,为何会在短短两天之内便失去神志、彻底沦为一个嗜血的怪物了?
而不论是对方的出身还是眼前的下场,仿佛都在预示那少年终会踏上相同命运。
秦九叶心乱如麻,半晌才按住有些发抖的指尖,强迫自己观察起四周环境、寻找脱身之法。
四周空间狭小,但隐隐有些光亮和风从身后透进来,她起先以为是有窗,此时才发现那是从竹丝编成的细网中透出来的。
她眯眼瞧了一会,终于有些想起来这狭小的空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了。
这是船上的净房,当初她在花船离席清理衣服时,还曾透过类似的竹丝缝隙向外偷看过。
竹子编的东西,能有多结实?她果然居的药筐一个月便要磨坏几只。
秦九叶眼睛亮起,当下向许秋迟示意,两人又是一番挤眉弄眼,随后小心站起身来,从两边扣住那竹编细网的边缘,用力向外推去。
许秋迟额角青筋暴起,她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可手下那扇薄薄的竹网却纹丝不动,仿佛是用铜铁铸死在这船上一般。
如是二三番,秦九叶气闷不已。
她这个穷人在这有钱人的船上简直没处说理。果然居的房顶三天两头漏雨,而这船上的顶尖手艺都用到茅房里来了。
歇了片刻,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一番龇牙咧嘴过后纷纷瘫坐在地上,用眼神互斥起对方的无能来。
但凡他们两人身上有一人带着兵器,亦或者有一人能有李樵或姜辛儿的力气,都不至于搞不定这薄薄一层竹编的小窗。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这种生死攸关、需要搏命的时刻,竟将他们两个“草包”凑到了一起。只是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若是过不了这一关,他们便要“生不同衾,死则同穴”。
真是想想都可怕。
秦九叶与许秋迟对视一眼,纷纷别过脸去。后者呆坐片刻,干脆从一旁的熏香下翻出火引,又找出些潮湿的草纸,示意秦九叶配合自己来一出“烽火示警”的大戏。
秦九叶只思索片刻便轻轻摇了摇头。
用烟气引来外援脱困并非不可行,但且不说黄泥湾码头平日里几乎没有官府的人驻守,就算有人以走水之名报了官,来人在不知道这船上凶险的情况下贸然登船打开舱门,或许只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而那失控的怪物势必会破船而出。
这艘花船出现在黄泥湾码头绝非偶然,船中放置铜箱,以融冰作为定时装置,为的就是要赶在码头最繁忙的时候放出这箱子里的东西。
此处离东阖门不过十几里的距离,且不说若是让这怪物逃脱后会伤及多少出入城门的百姓,混乱中若有人沾染到它的血迹、染上疫病,只怕也无法追踪,事后发病又是新一轮的灾难,要不了多久九皋城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眼下这艘船便是一座牢笼,绝不能让它下船。
先前在苏家船上,她是用铃铛吸引了和沅舟的注意力,但眼下她手边没有那样的铃铛。但如果她和许秋迟推断无误,或许除了声音,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引导那“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