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望,所有人都有些说不出话。
那纸上满满当当铺着的墨迹似乎不能称之为字,怎么看都更像是鬼画符。
还是喝了三两黄酒、教那妖怪敲坏了脑子才能划拉出的鬼画符。
秦九叶咽了咽口水,半是迟疑半是谨慎地问道。
“可是古籍文书?像是从未见过的文字。”
邱陵闻言,终于轻咳一声道。
“师姐做事利落,只是素来有些用笔狼藉、墨法癫狂,这次已收敛许多,细心些还是可以分辨的。”
师姐?昆墟呈羽?秦九叶眼前不由得闪过那位孤零零立在竹筏上的冷美人。
先前邱陵登岛,确实曾抽空去见过他那位昆墟师姐,原来是为了这样东西。这昆墟门果然人才辈出,就连书信都是加密的,寻常人哪里看得懂?
“这上面的所说有关一起旧案,是我托师姐以金石司安谏使的身份暗中调查后誊抄下来的。”邱陵边说边举起那张纸,眯起眼缓缓道来,“南宫府一案曾是当时轰动都城的大案,七年前秋末,御史中尉南宫冀宴请挚友亲族在都城郊外迷苑水榭作饮,却在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有人说是江湖中人寻仇,有人说是霸匪齐人英的手笔,甚至有人猜测是当时的皇帝忌惮南宫家,暗中派了死士借机清剿,还在事后伪装成江洋大盗所为,而官府结案亦是潦草,最终只抓了三名流寇指为凶徒,当时负责此案的司寇监察将相关记录全部封存七草阁,然而不久后七草阁起火,相关档案尽数被毁,师姐辗转各处拼凑收集也只得一二,其中有一关键信息,便是当年曾赴南宫家宴者的名单。”
邱陵说到此处,将手中那份抄录缓缓放到桌上。
“当时的南宫家正式发出的请帖共记四十三份,每份都经由府中管事抄在飞花录上,以作宴中行酒赋诗记录之用。但当日赴宴作诗者却有四十四人,且根据官府当时的结案笔录来看,迷苑里清理出的尸体也并无这第四十四个人。”
许秋迟视线在那龙飞凤舞的名单上一扫而过,显然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指尖仍在桌上轻轻敲着,思绪也跟着飞转。
“你是说犯下这起凶案的人,就藏在那日赴宴宾客之中?但这又和咱们现下追查的事情有何关联?毕竟南宫家也无人求药,还是说这凶徒……”
许秋迟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意识到了什么,邱陵见状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错,南宫家当时并无人求药,而这位成了‘凶徒’的赴宴之人自己彼时也并不知道秘方的事。因为他便是那第一个染病之人。”
邱陵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震惊之下陷入沉默。片刻后,滕狐才出声质疑道。
“如若真如你所说,这南宫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利益牵扯甚广,经历如此血案,那些人怎会善罢甘休?”
这一回,邱陵还未作答,沉默已久的李樵却突然开口道。
“这案子是新帝登基后第二年发生的事,当时皇帝奉行新政,亦有大赦天下的举动,这等血案若传出去便不止是不好听这么简单了。而若杀人者实则来自比南宫家势力更大的家族,那压下此事、匆匆结案便也不是全无可能。”
秦九叶偷瞥一眼李樵,她发现对方提起都城权贵之间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事时,面上神情很是平静坦然,似乎对那里的事很是熟悉,这不由得令她猜测他是否曾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她这厢想着,下一刻果然便听邱陵冷声道。
“皇帝推行新政至今已有七年,你不在朝中,对这些事倒是记得清楚。”
“我当然记得清楚。”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师父是那一年死的,我也是那一年带她离开的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