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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霞滩上,观潮亭内,邱陵端坐在下风口的位置,双手撑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只青釉描金茶盏。
候在一旁的侍从见状,对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垂首上前,将邱陵面前已经放凉的茶盏撤下,新换上温好的茶具、斟上新茶。
这已经是眼前的人落座后换上的第五盏茶了。
起先他示意不必多此一举,那侍从却不肯“怠慢”,就这么沉默着为他换着杯中茶。
茶香在亭内四溢开来,奔波令人口渴,他却全然没有饮茶的心情。人虽在亭中,心却始终牵挂在那洹河河边的船坞。
船坞位置隐秘,又防守严密,外人轻易无法发现闯入,应当是眼下整个九皋最安全的地方。他唯一的担忧是那个少年,多年沙场经验令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每日俱增的危险,所以每次离开,他都会交代身边的人提高警惕,倘若真有什么事发生,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合力制服一人应当不算难事。
可是,为何他的心还是如此不安?就好似冥冥中有人按住他不让他起身,而若他顺从了这股力量、不再对抗,便会有令他后悔的事发生。
放下手中茶盏,邱陵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这几日的天色都是如此,习惯了每日阴沉,反倒看不出暴风雨将要来袭的预兆。
“督监似有要事缠身,不如改日再叙……”
他方才开口,那侍从便如一道影子般出现在他面前,声音依旧恭谨得挑不出错来。
“督监说了,督护若现在离开,他便只能去秀亭码头的船坞寻人。到时候,一切可就不由督护说了算了。”
对方连船坞的事也一清二楚,他现在私下做的事自然也无从隐瞒。
那侍从本意是要留人,下一刻却见年轻督护站起身来,行礼后便请辞道。
“既然如此,下官便在秀亭码头恭候督监……”
他话音未落,远处河滩上终于传来些动静。片刻后,周亚贤一身风雨走进亭中,收了手中油伞递给侍从后便走到一旁净手。
“这是龙窠金桂,听闻已叫价到二两金,等着也是等着,为何不尝一尝?”
邱陵自知一时半刻无法离场,只得暂缓脚步行礼道。
“上次一别,我以为督监不会再来了。”
“焦州水患愈演愈烈,将军派人往下游赈灾,我来九皋本就不是为了见你。”周亚贤擦了擦手上的水,径自走到石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先前我便说过,这条路你若执意走到底,便只能自己一人前行。”
观潮亭内静默片刻,年轻督护才开口回道。
“督监当日所言,末将始终牢记在心,办案过程中不曾惊扰郡守府,更不曾把将军牵扯进来。至于子参他们,我已同他们说明利害……”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被石桌前的人打断了。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呈羽帮你私下抽调案卷?你由着性子求她,她由着性子帮你,若是出了事,你可能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