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
他没有说“她”是谁,但整个船坞里的人似乎都默认这个“她”只能是那位秦掌柜。
段小洲瞥对方一眼,并不想多说话,只简短道。
“秦姑娘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李樵向前一步,声音中有种难以压抑的焦急,“出去做什么?几时走的?邱陵呢?有没有跟着……”
段小洲“哐当”一声放下手中木盆,抱臂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不喜欢对方这种质问的语气,更加不喜欢对方事事都针对他家督护的态度。
“走了有阵子了。丁翁村发大水了,秦姑娘急着回家看看,我家督护还未回来,我竟还要同你汇报。若非秦姑娘临走前让我转告你,我岂会这般好说话……”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但对方却好似听不懂般又迈近一步,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令几步开外的船工都有所察觉,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邱陵不在,你难道不该等他回来拿主意吗?为何放她一人外出?”
段小洲眨眨眼,他突然发现眼前之人的眼睛似乎变得有些漆黑可怕,而他明明记得,这人生得一对浅褐色的眼睛。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佩剑,目光瞥向对方身后那片即将消失的暮光。
“滕狐先生也一道去了。再说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少年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消息传到这,房子该淹早就淹了。你大可将消息暂且按下,等邱陵回来再做定夺。”
“等督护回来我自会禀报,何况秦姑娘不会莽撞行事的,她说混进出入码头的官船不易引人注意,现下四处都有道路被淹,走水路反倒快些……”段小洲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喃喃道,“走水路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若想远离天下第一庄的耳目,便要离水远一些。
所有连通江湖河海的幽静水面之下都藏着狄墨的影子,那影子就像水中摇曳的水草、怪物的触须,会趁人不备时将人拉入水中,于悄无声息间夺人魂魄。
他脸上的神情太过难看,看得段小洲的心也不由得打起鼓来。
“秦姑娘是聪明人。若这事当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绝不会以身犯险的。”
“就是哪里都没有不对劲,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低调缜密、不露声色、自隐秘中透出杀机,而从前他便是这其中一环。
李樵继续沉默着,垂在身侧的手几乎要攥出血来。
段小洲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这沉默中不同寻常的压力,转身便要往自己拴马的树下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