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必须时时刻刻清醒着,只有这样,危险来临前他才能有所察觉,不至于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
“醒了?饭就快好了。”
渔娘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他点了点头,又轻轻合上眼。
掌船的船夫是经常跑江河的老把式了,船虽老旧破烂了些,可在那浪头间穿梭一点也不落下风,船娘烧得一手地道郁州菜,夫妻二人搭档,跑船的生意虽辛苦,却也足够养活自己。
何况这段时日的船客出手大方,人长得也好看。
船娘一边做活、一边偷瞄那假寐的少年,她与自家汉子撑了这么多年的船,可头一回见到长得如此好看的小伙子,难免多看上几眼。
这小哥真是哪里都好,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唯独就是话少些,入了夜好像也不怎么睡觉。她有几次以为对方睡熟了,正要上前为他添条毯子,还未靠近几步对方便睁开眼。那双眼睛颜色比寻常人浅些,看人的时候似是含情,细看却又冷冰冰的,让人不敢盯着瞧。
但能有如此美景为单调的生活添些乐趣,船娘心里美得很,每日做活也不觉得辛劳了,嘴里哼起愉悦的调子,整个人都跟着鲜活起来。
那是一种悠长的调子,但声音高亢婉转、似水鸟在哀泣,同九皋城河道旁经常听到的那种绵软轻浅的调子不大一样。
李樵眼睛微转,睫毛也跟着轻颤。
从前他向来不会注意到这些。他只会去观察他们腰间是否藏了兵器,去试探他们是否收了买凶钱,最终权衡自己是要先下手为强、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一会就要路过镇子了,小哥可要上岸买些东西?”
一曲终了,船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年望了望四周,似乎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什么,轻声问道。
“可是到了兴寿镇?”
船娘点点头,又不由自主地望过来。
从付了船资登船的那天起,这少年便几乎从未下过船,更不会离开码头去到热闹的镇子上闲逛。不仅如此,他们每日走的水路都较为偏僻,常常行船两三日也瞧不见一个人影。
渔娘是个爱热闹的人,她不能理解对方此举背后的含义,只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哥可是曾来过这?之后还要去哪里?是去探亲还是归乡还是游历山水?”
他要去的地方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而他要见的人、要做的事更不为人知晓。
他从不会踏上不知目的地的旅程,但他已经走投无路。
撑船的船夫狠狠咳嗽一声,眼神示意自家婆娘不要多嘴问东问西,少年却只是浅浅笑了笑,将话题岔开、随口问道。
“你方才唱得是什么?”
渔娘也笑了,一口牙明晃晃的,转瞬间便忘了方才的事。
“是我们大山里的调子,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儿。”
他其实一点也不好奇这些事。可不知为何,对方一回答、他便几乎本能地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