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里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善后,姜辛儿选择留下帮忙,自始至终没有再提过要去找许秋迟的事,许秋迟也与邱陵一同留在船上没有现身,两方不约而同地守着一条界限,有人问起便说那是川流院的规矩。
邱家人不进出川流院,秦九叶等人又在药庐忙碌,出入跑腿工作便落在康复的李樵身上。晴风散已被彻底清除,秘方的痕迹也从他的身体中消退,他便犹如枯木逢春、涸泽生泉,面容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往返穿梭于川流院和渡船之间时,男女老少都会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上两眼。
祸水。
秦九叶用余光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有种既欣慰又心虚的复杂情绪,感觉像是一念间点化了什么精怪、助长什么妖魔修成了人形,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为祸乡里、祸害人间。
或许季伯的手艺还是要排上些用场。她正思考着如何开口协调此事,汤越便拎着那装着汤药的篮子来到她面前。
“公子不见旁人,也不肯离开竹楼。汤某无法,只得来求助姑娘了。”
秦九叶沉默片刻,一时间没有伸手接过。
“你说他不见旁人,为何就能肯定他会见我?”
汤越弯了弯腰,只将手中的篮子抬得更高了些。
“汤越愚钝,跟在公子身边多年,没能学到更多本事,只能说比旁人多些了解。眼下这院里院外,姑娘是唯一的人选。”
药庐里的烂摊子还未收拾完,秦九叶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接过了对方手里的东西,简单交代几句后,匆匆向着竹林深处的小楼而去。
竹楼主人屏退了所有人,眼下就算她再扔上十支木桶也不会有人窜出来对她喊打喊杀了。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但也不足以让人驻足良久去细细品味。秦九叶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抬脚迈入竹楼之中。
屋里有些冷,角落里的炭盆已经熄灭了,几扇窗子都被支了起来,那不省心的病人就斜倚在窗边的竹椅上,待她走得很近了,才微微转过头来。
“秦姑娘肯来见我,看来是有好消息了。”
院里院外已经闹成一团,这向来耳听八方的竹楼公子怎会不知情呢?
秦九叶抿了抿嘴,习惯性地观望了一番对方气色。
许是因为将川流院的担子彻底卸了下来、不再耗费心血地操劳,对方瞧着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说话好像也有了力气。那日他从药庐走出去了杜老狗的院子,离开的时候吐了不少黑血,滕狐甚至觉得这人熬不过当晚了。
习武之人的身板子果然同寻常人不一样,真是禁折腾。
来的路上,她本已决定将野馥子的难题、潜入天下第一庄甚至之后的种种,都简单说与对方听听,看看这位山庄前影使能否提供更多帮助,但见到对方的一刻,这些话便被她下意识藏了起来。
罢了,苦熬许久好不容易有些好消息,那些令人气馁的话还是容后再议吧。
秦九叶坐下来,将篮子里用厚棉布盖着的药碗递了过来。
“这是为你新配的药,顺便告诉你一声,李樵已经醒了。若是我与滕狐诊治没有出差错的话,他应当是第一个痊愈的病人。”
新熬的药有些烫人,一出篮子便冒出一团团热气。
对方的神情在那团白气后变得有些模糊,秦九叶只能从那一倏忽的停顿中品出些不同寻常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