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还没透亮, 就被微生溟喊去挖酒时,某种?念头就在玉蝉衣心里作?祟。
涂山玄叶醉酒后现了原型,打那之后, 玉蝉衣就知道了酒的厉害。
自那时起, 玉蝉衣决意不让自己?贪杯, 谨防自己?被人灌醉。但要?是贪了杯的是别人……被破心防的也是别人了。
再说, 离开了千月岛,再和薛铮远坐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得。
想到这?, 玉蝉衣有了动?作?。
她抬手, 想捞过微生溟那边的那坛酒,给自己?也倒上了一碗。
既然是想灌他人酒,她总不能滴酒不沾, 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但手刚伸过去, 微生溟却先一步将酒坛子捞走。
他脸上扬起笑来, 转向薛铮远, 对薛铮远说道:“薛少谷主, 好酒量啊。”
薛铮远不太好意思:“我很少饮酒。”
一碗酒下肚, 薛铮远已是有些?晕晕乎乎, 但这?点醉意对他这?样一个?修为?不浅的修士来说倒也不值一提, 不至于让他忘记用灵力将酒力推出?去。然而薛铮远并没有这?样做。
他自幼家中管束严格,三百岁前不得饮酒, 但等到三百岁后,约束虽然没了,周遭好友间又无人饮酒, 加之他要?为?风息谷弟子作?出?表率,薛铮远也不喝酒。
他倒是听说过微生溟极爱酒,哪怕太微宗的宗规也有禁酒这?一条, 微生溟好酒的事迹依旧远扬。当?年,不少剑修学他剑法难学,学他喝酒容易,照猫画虎地喝起酒来,以?期剑术有所长进——在微生溟还是剑道第一那些?年里,风息谷里不知道搜出?多少坛被弟子偷偷埋下的酒,近些?年倒是无这?烦恼。
薛铮远忍不住扫了玉蝉衣一眼,如今剑道中最炙手可热的是玉蝉衣,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怪癖。这?历年的剑道第一,除了规矩严谨的陆闻枢外,其他人的怪癖都比剑招更容易被那些?跟风的剑修学走。
想到这?,薛铮远脸色稍沉下去,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也蒙上一层灰蒙的颜色。
巨海十州已有不少人在押宝玉蝉衣会是将来的剑道第一。蓬莱的论剑台上,玉蝉衣将她改过的“凤凰于飞”一用,不少剑修都在琢磨她的改动?。这?“凤凰于飞”,再也不会是一个?如薛怀灵期望的那样,是能被她独自私藏的招式了。
但他能怎么办?要?是玉蝉衣真成?了剑道第一,他这?个?风息谷少谷主,也要?给她面子。
薛铮远压着心头那点不快,继续说道:“谬赞了。”
“我这?还有一坛更好的酒,壶觞咒养蕴了一千年,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坛来……正是我小?师妹怀里那坛。”微生溟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喝酒?”
薛铮远闻言看了玉蝉衣怀中酒坛一眼,痛快道:“那我们上楼去吧。”
玉蝉衣捕捉到了薛铮远眼中那一瞬细微的闪光,心道,这?种?金镶玉裹养出?来的公子哥,眼光真够高的。月灯要?专门定制一盏琉璃灯,住宿要?住最贵的客栈,喝酒也是,听到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坛来,眼里的兴致就变得更浓了一些?。
陆闻枢也是如此,用的东西样样都要?顶好的。
莫非,薛怀灵也是如此?
玉蝉衣随着微生溟与薛铮远二人一道上楼,看着薛铮远织着暗锦的蓝色袍服,看那暗锦的纹路,应是人间最好的织锦坊才有的工艺水准,估计拿去给星罗宫宫主看看,也能得她几句赞叹,上面绣着的,好像是一些?鱼与莲纹。
玉蝉衣越看越觉得乏味,视线还是不自觉放到了微生溟穿着一身短打的背影上,觉得那一身眼色寡淡的衣裳看上去却要?更顺眼一些?,片片辰光洒在上面,衬得他精神蓬勃,没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一面拾阶而上,玉蝉衣一面在心里盘算起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既然微生溟想找薛铮远陪他喝酒,她也顺水推舟,看看是否有机会让薛铮远酒后吐真言好了。
进到包间内,三人到窗边的桌边坐下。
微生溟从玉蝉衣怀中接过那坛酒来,却以?心声对玉蝉衣说道:“你喝清酒。”
玉蝉衣不晓得自己?酒量如何,只知道那次在落霞峰上饮酒,她与微生溟喝的差不多,她是没有醉的。但她今日只想叫自己?的头脑无比清明?着,不错过薛铮远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表情。于是对微生溟这?个?安排,她仍是顺水推舟,不发一言。
抱到酒坛回到桌边,微生溟给自己?与薛铮远分?别倒了两碗酒,薛铮远郑重接过来,想起什么,在喝下之前,对玉蝉衣说道:“玉道友。过一阵子,风息谷的剑修弟子要?到承剑门论道,不知道是否请玉道友赏光过来一趟,与我风息谷门内弟子切磋切磋。”
抛却个?人私情不谈,这?次在千月岛两度遇到玉蝉衣的机会难得。
既然有机会和玉蝉衣坐下来喝酒,作?为?风息谷少谷主,他有必要?替门内的弟子请到风头正盛的玉蝉衣。
玉蝉衣却笑了笑:“这我早就知道了。”
“昨夜我从师姐口中得知,陆掌门已经亲自将请帖递到了不尽宗。”玉蝉衣道。
陆闻枢亲自?他闭关出?来了?动?作?真是快啊。
薛铮远忙问:“那玉道友意下如何?”
玉蝉衣道:“我再考虑一二,到时若是想去,薛少谷主自然能在承剑门内见到我。”
她的话又一次让薛铮远唇往下抿了抿。
考虑一二,陆闻枢亲自去给她送了请帖,她还要?考虑一二?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少年意气风发,不将前辈放在眼里,情有可原。谁没少年过?他不也曾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当?剑道第一,不也幻想过自己?能打败微生溟?
但若是如玉蝉衣这?样,可称狂傲。
今日的陆闻枢,不说他自己?,就连他的父亲,也要?看陆闻枢的眼色行事。
薛铮远心下实在不悦,可这?玉蝉衣又不是风息谷弟子,轮不到他来训斥,于是郁闷地仰头将面前那一碗酒喝尽。
桌子对面,端着酒碗的微生溟张着口,酒却迟迟没倒进口中。
看着薛铮远几大口将一整碗酒饮尽,微生溟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
薛铮远如此豪饮,宛若千杯不醉的架势,玉蝉衣也不由得侧目看去。却只见薛铮远一碗桃花酒落肚之后,脸色很快浮起过度的红,身形摇摇晃晃,最后差点要?跌下去。
玉蝉衣伸手要?扶。
“这?酒劲儿大,我都不敢这?么喝。”微生溟放下酒碗,手疾眼快在玉蝉衣之前将薛铮远扶住,并摸了下薛铮远的脉搏,“他这?是真的醉了。”
确认之后,微生溟这?才抬眼看向玉蝉衣:“小?师妹,你是想让他醉死过去,还是醉得半醉半醒,还是没想让他醉……我琢磨你的意思,好像是想灌他的酒,不过,是我猜错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