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由风息谷谷主介绍, 玉蝉衣当?然知?道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她只是需要问?一问?,佯装惊讶, 以符合玉蝉衣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陆闻枢的经?历。
这一次陆闻枢没有顶着“殳问?”那张泯若众人的脸过来, 他本尊就?站在她的眼前, 仍是一身白衣, 一如初见时的颜色。但在他的指尖,多?了一枚法器——玉蝉衣曾在陆子?午的手指上看到的一枚扳指。
那是承剑门?掌门?才有资格佩戴的掌门?戒指, 代表着承剑门?掌门?的身份, 扳指上除了红,没有第?二种颜色。
扳指里,是铸剑崖底岩浆的红, 令人感到窒息的红色被束缚薄薄的壳子?里, 浓稠, 却无法流动。戴在他的手上, 映呈着他一身白衣, 像凝在雪地上的一滴血珠。
除此之外, 发生变化的, 就?是陆闻枢的面容。
他变得更成熟了些, 从前若还只是山头雪,今日便?成了隆冬寒, 眉宇间添了肃重,寒意更重。只是有意思?的是,那双过去在他同龄人之间显得过分?成熟的眸子?, 一千年?居上高位后,与同样位高权重之人相比,却多?了几分?属于年?轻人的明锐。
但玉蝉衣她已经?不会再?通过陆闻枢的外貌揣测他一丁点的内在性情, 托陆闻枢的福,不管对谁,她都不敢再?以貌取人。
不过是一张人皮,底下裹着的是什么,刨开?胸膛才看得见。
玉蝉衣如同风息谷谷主期待的那样,露出了一点错愕神情,然后,她同陆闻枢见礼道:“见过陆掌门?。”
陆闻枢却看向空气?中消散的流萤月影,他伸出去手去,那美丽而又梦幻的流萤落到他的指尖,触到他的皮肤,却立马成了裹挟着剑意的刀片,一瞬间将?他的指尖划出血珠,痛意还在往里钻去。
好生凶残的剑意。
玉蝉衣也?看到那一抹红,她站在原地不动,本不欲多?言,见风息谷谷主在看她,于是语气?不耐地出声提醒道:“剑气?无情,还请陆掌门?应当?小心避开?才是。”她可不想让风息谷谷主觉得是她故意伤人,明明是陆闻枢自己撞了上去。
“无妨。”陆闻枢仍是神情淡淡,他随手拂去了血珠,灵力将?那点细小的伤口拭去,皮肤恢复完好如初。
陆闻枢看向玉蝉衣:“方才离得远,我还以为你用的是‘碎星’。”
玉蝉衣未答话,但却从陆闻枢的语气?中,听出了点古怪的失望的意思?。
她用的不是“碎星”,他有什么好失望的?
玉蝉衣早已分?不清他这人身上何为真何为假,懒得去揣测,陆闻枢到底真的是在失望,还是想用这淡淡失望的语气?,给她下什么套子?。更不想去猜,他这故意去碰剑气?所化的流萤,到底是什么意图。
在陆闻枢那,这应当?是他以本尊的身份,与作为玉蝉衣的她见面的第?一面,相当?要紧的一面,他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少是真的?
玉蝉衣索性一直沉默着,也?不搭话,任由陆闻枢那一声浅浅的试探落到了空处,什么声响也?传不回来。
风息谷谷主窥见氛围隐隐有些古怪,忙打?着圆场,热络同陆闻枢说道:“你们承剑门?的剑招’碎星’,与我们风息谷的’流萤修月’,用出来的效果的确相似,都很漂亮。”
他处事圆融,说完了“碎星”和“流萤修月”,又不忘回过头来,称赞玉蝉衣两句:“玉道友天赋果然非同小可,这’流萤修月’我门?弟子?想要练好,少说也?要花上几年?的功夫钻研琢磨,你只在这里待了几日,就?能将?它用得这样好。后生可畏,实在是后生可畏。”
玉蝉衣唇畔提起笑来:“是教我的江道友领会得透彻。他教得好,我才学会得快一些。”
风息谷谷主便?笑了笑,又与玉蝉衣说了几句后,风息谷谷主眼角余光窥见流芳洞内一道人影站着,再?仔细一看,是微生溟抱臂倚在墙边,往这边瞧着。
想到之前一些流言蜚语,谷主心中顿时起了思?量。
他不是好事之人,怕微生溟与陆闻枢撞上惹出什么冲突,让人看了热闹。谷主对陆闻枢说道:“不在这里打?扰她练剑了。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陆闻枢颔首,谷主亲自做领,将?陆闻枢带到了客房。
左右无人,一路沉默的陆闻枢问?风息谷谷主:“这玉蝉衣……是何时来的风息谷?又因何事而来?”
谷主道:“十?日之前。由铮远带回来的。说是朋友。”
薛铮远带回来的?朋友?陆闻枢颇为意外:“少谷主与玉蝉衣……他们如何认识的?”
上一次见薛铮远时,薛铮远主动提到玉蝉衣使用凤凰于飞的事,脸色分?明不快,怎么突然就?成了朋友?
“这谁知?道?”谷主摇了摇头,提起薛铮远,他面带苛责,语气?忧愁,“这些年?他到处乱跑,最近又私下凡间。这回被我逮到,我关了他三十?日的禁足,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叹了一声:“什么时候他才能独当一面?要是灵儿还活着就?好了。我也?就?能像你母亲一样,退居幕后,只管闲云野鹤,不用再受这当谷主的操劳了。”
陆闻枢缓声道:“只是私下凡间,这也?不算大错,何必罚他三十?日的禁足?”
“你不用替他讲话。”谷主说道,“以往他每回被罚禁足,你都要替他说情。这回,我是铁了心要让他吃到教训。”
“并非替少谷主说话。”陆闻枢道,“只是一来,风息谷承剑门?两派弟子?论道的事由他同我商议,少谷主若被禁足,反而耽误了事情。二来,我知?道谷主对少谷主教诲心切。但您若是想早些将?谷主之位交付给他,不该频频罚他,反倒该帮他在弟子?间立起威严才是。”
风息谷谷主沉默下来,最后叹了一口气?:“威严?他能有什么威严?总臭着一张脸,明明是自己本事不济,成天像是别人欠了他什么一样。”
“罢了,当?是给你面子?。你去千蕊苑看看他,若是他有所反省,就?让他出来吧。”
陆闻枢道:“替少谷主谢过谷主。”
说完了情,陆闻枢不动声色问?道:“薛少谷主去了凡界何处?”
“凡界那么多?地方,谁知?道他去哪里鬼混了?”风息谷谷主说道,他摆摆手,“你去问?问?他自己吧,我真真是一见到他就?头痛,就?不陪同你一道过去了。”
谷主说完,就?要走了。
陆闻枢道:“慢走不送。”
谷主离去后,房间陷入寂静。
陆闻枢想起刚才看到玉蝉衣舞剑时划出的月影,点点流萤恰如“碎星”被用出来的模样,点点流萤,恰如点点繁星。
而玉蝉衣用剑的身形又一次隐隐和他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这种相似感仍然让陆闻枢恼火不已,这次却又带来一种隐隐的不安。陆闻枢合上了眼睛,心里面描摹着,想象着,若是陆婵玑用“流萤修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终于,阿婵的身影将?玉蝉衣的身影挤了出去,他不再?想着玉蝉衣。
风息谷谷主说,玉蝉衣学得很快,几天就?学会了“流萤修月”,但若是将?剑招交给了阿婵,她才会是学得最快的那个。
“流萤修月”这个剑招,要是阿婵看到了,她一定会很喜欢。
陆婵玑喜欢所有好看的、在承剑门?不容易见到的东西。
可惜那时的他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