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下烟波 而下一刻,她就要坠入冰凉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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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

只是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这艘船上出现的蹊跷。

*

连接着厢房的这条走廊很长,尽头处有名男子靠在房门上,他穿着普通的青衫,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连靠在门上发呆的动作,也是人们最常做的类型。

他一边吹着江风,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袖中藏着的短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虽然任务对象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女子,但暗营行事为确保万无一失,向来规矩繁多,哪怕是再简单的任务,也要有足够多的人在场调控。

他的职责,就是站在这里,保证没有人从这经过。

江风吹得人眼睛发酸,他没敢用手去揉,只是稍稍偏了偏头,眨了眨眼。

几乎与此同时,他感觉他喉间一凉。

那是他最后的意识。

他是暗营年轻一批最为出色的暗卫,曾经越阶挑战过高阶修士并成功反杀,五感敏锐,周身五丈以内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清楚察觉,然而这一次,他甚至死前都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只是重重倒在地上,感觉到自己喉间似乎有血汩汩流出,慢慢闭上了眼睛。

容淮转过一个回廊,反手将指尖的血甩了甩。

第十九个。

从始至终,他的刀始终没有出鞘。

船上陡然多出了十九个高阶修士,容淮颦着眉,心有些乱。

他心中飞速回想这十九个修士的共同点。

容貌普通,内息驳杂,五感敏锐,擅长隐匿追踪……

……皇族。

一刹间容淮回眼,眸光比冬日寒潭还要冷几分。

……师妹!

*

一刻钟以前。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姜听白的思路。

她想不到这个时间谁会来自己房里找她,下意识以为是容淮,但又想到方才她离开时容淮正打算在房中凝神修炼,便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边这样想着,边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程素怀。

她仍穿着那条石榴红的罗裙,门一开便笑了笑:“我打扰妹妹了吗?”

姜听白摇了摇头:“无事,姐姐有什么事吗?”

她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程素怀虽然性子直爽,但很重与人交往的礼节,若是打算何时来她房间寻她,必定会在上一次见面时提前问询说明,不会贸贸然直接上门。

姜听白以为她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急事。”程素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太闷了,想着叫你过去咱俩说说话,正好我带了几匹花色都十分鲜亮的绸缎来,你帮我挑一挑,看看哪个做褙子好。”

她语气十分热情,姜听白也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点了点头:“好呀。”

程素怀便欢喜的点了点头,亲亲热热的拉了她的手往她的厢房走。

虽然两人厢房在同一排,但也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要走。此时正是午后,也许是船上众人都在自己房中休息,走廊上空无一人,窗外的阳光被粼粼江水倒映的格外明亮,给人都镀了一层金边,姜听白借着这阳光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清透水灵,真好看。

她满意了,正想收回视线,眼神却凝住了。

程素怀拉着她的那只手,指甲干干净净,没有颜色。

姜听白一怔。

这才一天,颜色就掉了吗……

她心头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了一层冷如骨髓的寒意,很没由来的,但是却让她心沉了沉。

走廊已经走了一半。

姜听白停了停,突然像撒娇一般拉着程素怀的手摇了摇,示意她看自己的指甲。

“姐姐你看,我染了杨妃色,好看吗?”

“好看。”程素怀不得已也停下来,回过头来瞟了一眼,扬起唇角笑道,“我都想染一个了。”

“染什么?”姜听白笑起来,清凌凌的眼波都荡漾潋滟。

“程素怀”被少女骤然绽开的笑颜晃了一眼,有一瞬的发愣,便听到了下一句。

“染你个大头鬼?”

姜听白冷下脸来:“你是谁?”

那“程素怀”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姜听白会突然发难,但怔愣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手腕一转,五指成爪直击向姜听白胸口。

然而姜听白比她更快。

话音刚落姜听白便抬手拔下发间金簪,心中默念引火诀,电光火石间金簪尖利的簪尾在空气中擦出火焰,直直冲着面前人的眼睛划去。

在危机关头,自身实力并没有强悍到足以高枕无忧的情况下,应该抓紧任何一个机会,予以敌人全力一击。

眼睛,咽喉,脉门,都是能一击制胜的部位。

那人一惊,似是没想到姜听白竟然会有如此凌厉一击,不得已停下手中的动作,狼狈闪身想躲开这凶险一击。

她修为不低,然而这一击距离实在太近,千钧一发之际金簪势如破竹避无可避,她只能勉力躲避,却仍然被簪尾刺中额头,划出长长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易容也因为这一击散了,变成一张极其普通的脸。

一击未中。

姜听白没时间惋惜,也不再恋战,立刻在心中催动雪霁,眨眼间已经转过一条回廊。

......只要再上一层,便是容淮的房间。

她胸口心脏狂跳,没时间思索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只是强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下一刻一抬眼,她愣住了。

前方的走廊,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站在走廊中央,顶着的,仍然是一张平平无奇最适合做暗卫的脸。

姜听白呼吸一窒。

身前身后都有人,而她身旁,是一江茫茫。

这种情况下她没法再用雪霁,一是雪霁这技能攻击前摇太长,二是雪霁本就胜在一个出其不意,如今一招用老,在使用时很容易被敌人中途截住。

她没办法,只好深吸一口气开口。

“……你们是什么人?”

那身披黑袍的男子往前走了几步,行走时利索敏捷,却几乎没有脚步声,声音也很平,一句话没什么起伏:“君上令嘉平翁主归京。”

君上……是盛帝?

姜听白着实没想到,她虽然预料到自己跑路的事情早晚会暴露,但也没想到这么快,盛帝还派人千里迢迢的追过来,她有这么重要吗?

那男子又向前了一步,以至于姜听白都能感觉到他周身聚起的灵力。

“翁主无需自寻麻烦,请随我等回京。”

他冷声宣告。

锦绣堆里长起来的金枝玉叶,一阵大点的风都禁不住,就算是有点危急关头的急智,但那点东西,实在是不够看的。

他只等了很短时间便不耐烦了,打算动手将这位翁主打晕带走。毕竟接到的命令只是将她活着带回去盛帝面前,再无其他要求。

然而眼前这位翁主却突然笑起来。

姜听白方才拔了金簪,发髻已经松动了,此刻江风吹得她长发散乱,眼眸却是明澈清亮的。

“这位…路人脸大哥,你知道吗?”

姜听白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语气特别真诚的说道。

“我年龄其实还挺小,按理说,我还在叛逆期。”

那黑袍男子皱了皱眉,不明白她在乱说些什么。

“啊…听不懂是吧。”姜听白又弯起眼笑了笑,慢慢的向船舷退了几步。

“意思就是,我真的很不喜欢受人威胁。”

电光火石间,她话音刚落,黑袍男子便意识到了什么,眼瞳猛得一缩,抬手一击,灵力汹涌而出缠绕如绳索,想要将人抓回来。

可是却扑了个空。

姜听白已经倒了下去。

客船舟身巨大,嘉陵江苍苍茫茫,她从船上反身跃下,雪青色裙裾在空中旋出一朵流丽轻盈的花。

像天地间一片流羽,飘飘摇摇随风坠落。

从船头跌进江水里也许只需要不到三秒钟,她被呼啸的风吹得难以呼吸,只能完全凭下意识张开双臂,徒劳一般好让自己再落得慢一些。

姜听白当然不是想不开要自杀。

她的芥子戒中,有熙光送给她的避水符,能让人勉强在水下撑半个时辰左右,虽说从这么高的高度落入水中恐怕会受些伤,但总比坐以待毙被抓回盛京好些。

没办法,哪怕都是死路,她也更想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姜听白曾经也胡思乱想过,从高处坠下的过程中,人到底会想些什么。

此刻她终于实实在在经历过一回,下坠的失重感会搅得五脏六腑天翻地覆,而从耳边呼啸过的风,会夺走一个人所有思考的能力。

而下一刻,她就要坠入冰凉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