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不过一瞬的恍神,心里已经有了较量要借她破局,于是他说,由他来送翁主一程吧。
她就真的……只让他送了一程。
那一场山寺夜雨,那一匣子的红叶情思,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旧时风月。
*
沉舟说完了话,便亲自下阶,做出要牵她的姿势。
姜听白虽然没搞明白他的意思,但能出去总是好的,于是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沉舟却又不满意了,斜她一眼淡淡挑眉:“怎么,不愿意去?”
姜听白头上徐徐升起一个问号。
她明明点了头啊。
她立刻把这归结为这位半瞎眼神不好使,覆眼的黑纱影响了他的视力,但自己又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于是乎为了表达自己高涨的情绪,直接上手牵住了他,转身就朝外跑。
沉舟方才是习惯性阴阳怪气,完全没想到她敢主动牵自己,因此一时竟松了力气被她拉着跨出了门槛。
她跑的很轻快,层层叠叠如软烟轻云的裙裾拂过玉阶,半绾的长发也是飘飘摇摇的,拉着他绕过回廊暗阁,穿过珠帘簌簌,仿佛要立时便逃出这深深宫楼,离开这沉沉王庭。
宫楼侍立的宫女们都低下头,悄悄抬眼去看,那红裙妒杀芙蓉的美人正拉着王上的手,两人在高阁廊腰间穿梭。
太漂亮的场面了,像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小儿女偷偷相约着偷跑出去玩闹,王城里何时有过这样的光景呢。
她散落的乌发被迎面的风吹起来,丝丝缠缠的拂过他颊侧,于是沉舟下意识偏过头去。
太痒了。
他很不喜欢这种触感,或者说是不习惯,他更习惯疼痛,那忍受起来要简单很多。
他偏过头去,没一会又回过眼,看到前面的人偶尔侧过脸时,眼睛是弯着的。
她在笑。
沉舟皱了皱眉,她在笑什么。
姜听白其实还沉浸在刚刚自己讲给自己听的那个笑话里。
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俩现在一个瞎(不是真瞎,只是看着像),一个哑,笑死,残疾人互助联盟。
直到跑下了宫楼,她才停了下来,面上仍然是盈盈笑着的。待到回头对上沉舟的眼睛,她才暗道一声不好。
坏了,刚才得意忘形,哪里又惹着这个杀神了。
姜听白撑着心虚想先把手松开。
没想到沉舟却反手牵紧了,面色冷冷淡淡的质问她:“你在笑什么?”
诶…?
姜听白下意识的想摇头,但又见沉舟已经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只好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道:开心。
答非所问。
于是他不依不饶:“为什么开心?”
姜听白没办法了,不要脸皮的开始胡扯:因为见到你。
因为见到你,所以开心。
沉舟一怔。
荒唐……这是,这是什么话。
他皱起眉,近乎狼狈的开口斥道:“……聒噪。”
说完才觉得不对,他又有些匆忙的,声音极其冷淡的补上一句,“巧言令色。”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
谁会相信这些。
得多可怜的人才会相信这些。
他转头转得太急了,因此姜听白才注意到,他今日戴了长长凤羽状的金属耳饰,混在鸦色长发里,显得脖颈越发修长。
转头时动起来,也是一个很精美的弧度。
姜听白不明白他怎么看起来又突然生气了,但她已经习惯他的这种喜怒无常,因此很好脾气的点了点头。
行行行,她就是巧言令色。
沉舟已经先一步走在了她前面。
因为他恼恨的发现,原来刚刚那刻,他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