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真好。”师兄很及时地开口夸她,“…应该就是这边了。”
他讲起话来实在是太温柔了,咬字语气都带着他独有的味道,又缱绻又耐心,因此姜听白被他简单一句话夸得飘飘然,半晌才反应自己就是走了几步路。
“接下来要看听听的了。”他低声说道,“仔细看看这面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姜听白“咦”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这面前寻常的一面墙,下意识点点头应道:“好,我试一试。”
她一寸一寸地在这面墙上探查起来。
这是个细致活,全凭耐心,也枯燥,她看得久了专心致志,突然听到耳边容淮轻声问她:“听听在唱什么?”
姜听白这才意识到她在无意识哼着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回答道:“是昨日听宫中乐坊的姐姐们排的曲子,似乎是叫《高阳台》,曲调很好听,我赖着多听了几次,就记住了。”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姜听白轻声念了几句,便皱起眉,“我只记得这几句词了。”
没想到容淮顿了片刻,竟然轻声接道:“……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
“师兄也知道啊。”姜听白一边继续摸索着墙壁,一边惊奇道。
“从前听过一次,听听知道这首曲子讲的是什么吗?”
姜听白闻言有了兴趣:“这其中竟然还有什么故事吗?”
“是,我也是听人说起过,所以记得。”
“…吴江叶元礼,少日过流虹桥……”
这位姿容出众的叶郎经过流虹桥时,恰巧隔岸绣楼上有女子惊鸿一瞥,“见而慕之,竟至病死。”
气绝之时,这位叶郎又经过此地,这位姑娘的母亲便将此事告诉了他,于是他便入绣楼垂泪大哭,这才“女目始瞑”。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爱恨一旦带血便让人觉得虽然荒唐但也浪漫,姜听白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叹道:“这样的故事确实值得做成曲赋传唱。”
她又突发奇想:“这位叶公子得长成什么样啊。”
“不过若是长成师兄这样,那这种事情也很正常了。”
容淮不由得低笑。
笑声轻而短,似叶底有轻风吹过,一触便休的痒。
他含笑的声音低不可闻:“嗯……师妹与我心有灵犀。”
他想的是,少时她自林中过那一幕,胭脂色襦裙鲜妍,回眸鸦鬓有花簪绰约。
若此时有好事词人在场,她也该是曲中的流虹桥上人,谁家梦中客。
“师兄,我发现了!”她突然开口说道,打断了容淮的回想。
“层高有问题。”她方才一直将注意力都放在墙面上,没有发现比起刚刚在殿外看到的,殿内的层高明显不对劲。
“这底下还有一层地宫。”
“很有道理。”容淮回她,“听听你……”
“……是那壶酒吗?”姜听白没有注意到他的话,看向一个方向猜测道。
她左手边横着的案几上摆着一樽酒爵,一旁的杯盏都倾泻翻覆,唯有它好端端的立在那里。
有点奇怪。
“听听。”容淮思索了片刻开口唤她,“你猜的应该没错,但若它真是法阵开关,你此刻修为不稳,我不在你身边,法阵开启时更是会有很大的动静,此时不宜动手。”
姜听白想了一会,刚刚发现不对的激动也冷却了下来。
师兄说得对,今日太仓促了,既然已经踩好点,都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再动手。
“好。”姜听白答应道,“那我先退出去,选个合适的时间再来。”
“今日王庭有宴,我会借着这个机会进来,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师兄也要参宴吗?”
“是。”容淮应道,“我借了一天观的这个身份,被邀入王庭。”
简直是灾难,都齐了,幸亏她今天装病不去。
“我今日找了由头不去,师兄可以入了夜再来找我。”
“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不是……”姜听白有点尴尬,还是解释道,“我在盛京时和那位顾相……见过几面,我担心他认出我。”
容淮在那头静了片刻,才静静应道:“……原来如此。”
姜听白又开始心虚,于是匆忙结束这次对话:“先不说了啊师兄,我要准备出去了。”
“好,切记要小心。”
出来的时候要比进去熟门熟路很多,姜听白很快便下了招摇峰。
这一趟出来的太久,符箓的效力已经散了,幸亏姜听白还有准备,取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
今日宫宴乐姬很多,她这般红裙斗笠的打扮并不罕见,因此她便低着头混迹在人群中,暗地里捏了加快速度的诀,走的很快。
她踏上了一条回廊。
这是从外庭去内庭的最后一道回廊,廊中每十步悬了花萝绡的纱帘,风乍起时帘幕重重,花光灯影,很好看,也很晃眼。
姜听白走到了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放慢脚步打算缓缓。
她的修为到底是凭药堆上去的,很容易气力不继。
她刚放慢步子走了几步,便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语调沉沉。
“……站住。”
那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