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码事。”李世民道,“在他们诽谤你之前,韩众和徐福已经骗过你好几次了,索要那么多金银财宝,童男童女,说是去找仙山炼仙丹,结果卷钱逃跑,一去不回。你真正生气的是这个。”
“我倒是想把他们都杀了。”嬴政冷冰冰的语气里带着杀意。
“可惜徐福跑了,跑得太远,再也不敢回来了。”李世民简洁道,“卢生他们怕你清算,也跑了,结果你更生气,他们就死路一条了。”
“你既清楚前因后果,又为何觉得不妥?”嬴政不满。
“因为你一下子坑杀了四百六十余人。”李世民叹气。
“你没杀过这么多人?”嬴政质疑。
“我杀过的比这多多了。”李世民不假思索。
“那你?”
“我杀人最多的时候,是在战场上。那时候我和你的王翦将军没什么区别,别说四百个,四千,四万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区别。敌人不死,死的就是我。我怎么可能心慈手软?”李世民平静地道出往事,没有什么炫耀的意思。
那是他人生中比较凶险的几年,也曾有过好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累累功勋,也是累累白骨铸成的。李世民从来不曾忘记。
嬴政深深地看着他:“但你与王翦不同,你是皇子。”
“但我偏偏排行第二,为此,难免又要多造杀戮。”李世民低声道。
“可那些后世之人纷纷替你开脱。”
“那不过是因为我继位后懂得收敛和休养生息而已。”李世民微微一叹,“乱世人命如草芥,遍地白骨无人收。我见得多了,所以打定主意,要在天下平定之后,尽量减少民力损耗。”
嬴政沉默许久:“所以你觉得我坑杀这些骗人的方士、诽谤的儒生是错的?”
“当然不是。”李世民反驳,“只是杀得太多了。四百六十余人,全都一定该死吗?没有回旋余地吗?”
“我还得替这些人找活路?”嬴政质问。
“他们不是你的臣民吗?身为君主,不应该仁慈地对待自己的臣下和百姓吗?”
李世民反问,“他们的死刑复核了几次?确定都符合秦法的标准吗?没有赦免宽宥的余地吗?有没有被裹挟、被冤枉、愿意改过自新的?有没有老弱病残?——朝堂之上,所有人都赞成全部坑杀这个决定吗?有没有人反对?为什么反对?他们说的有道理吗?你听了吗?”
“……”
嬴政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哑口无言是什么滋味。
不是因为李世民说得有多好,而是他是唯一一个以对等的身份质询嬴政的人。
儿子说的话他可以不听,臣子说的话他也可以不听,他大权在握,乾纲独断,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向来势弱,哪怕是据理力争的扶苏,也可以随意丢到千里之外的上郡去。
还有谁能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