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景殊一直觉得他的金手指是个鸡肋。
说它没用吧,他确实有点用。
说它有用吧,它又没啥大用,每次拿什麽东西出来都得提心吊胆发愁怎麽解释。
特别是在京城的时候,要不是官家他们睁只眼闭只眼愣是装瞎陪着他演,他都不知道要被绑起来驱多少次邪。
亲朋好友能装傻充愣陪他演,他自己是实在扛不住那种羞耻感,硬着头皮演也演不下去,只能假装身上什麽都没有。
农作物农産品需要证明出处,牲畜、哈、远在西北边关的牲畜不需要出处。
鸡鸭鹅可以是山里跑出来的野鸡野鸭野鹅,牛马羊可以是草原上跑出来的野牛野马野羊,山野林间什麽都有,他们大宋没有用来养马的马场还不能接受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吗?
近几年党项人的活动范围一直在收缩,西军顺理成章往前修筑堡寨,能屯田的地方都能收拾成牧场,零零散散也能凑出养马的地方。
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大片的牧场,他们把战马分开养就是。
定边军周边没有太高的山,水源也勉强称得上充足,等统计完境内所有常驻人口就好好规划规划,争取把定边军打造成农林牧相结合的生态模式。
军中将士要以训练为主,不能全部耗在屯田上,种地最好还是分出来给不需要巡逻作战的民户干。
分工明确才能提高效率,不然可能两边都干不好。
目前定边军和盐州都默认的边界线是白于山,山南属大宋定边军,山北属西夏盐州,山本身……目前两边都不太想管。
白于山是典型的黄土梁状低山,也就是长条状的黄土覆盖的丘陵,不是寸草不生的黄土高坡,但是生态环境也没好哪儿去。
山里有很多长城、堡寨废墟,西夏占领整片山区的时候都没想过在山上干什麽,现在更没那个能耐。
废弃的山里跑出来一群野马,除了大自然的馈赠没有别的可能。
苏景殊抠抠搜搜的算他能买多少战马,这麽些年金币花不出去,积少成多也攒出了一大笔,就算马匹是牲畜中最贵的也能放开了买。
野马群最多有多少匹马?雌雄比例有定数吗?
等他回去研究研究然後再放马归山。
大宋现在没有大规模的骑兵军团,不过当年刚建国的时候有一支从来没打过败仗的骑兵静塞军。
静塞军满员三千人,军中一人五马,士兵皆能开两百军的硬弓,从士兵到战马全部身披重甲配鈎连长枪,是大宋少有的重骑兵部队,战斗力和辽国的铁林军、西夏的铁鹞子不相上下。
嗯,所有的马都是太宗皇帝北伐抢回来的。
那次北伐一共抢了四万匹马,把最好的一万五千匹挑出来,然後选了三千彪悍异常的兵,如此才有了战无不胜的重甲静塞军。
可惜澶渊之盟後宋辽之间趋于太平,朝廷重文轻武,静塞军花销太大,地方军中的佼佼者还要被调入京城编入京城禁军,之後没多久整支军队就消失了。
静塞军最开始是塞北易州的厢军,当地民风彪悍勇不畏死,所以才能选出那麽多精锐来组建静塞军。
定边城也在边疆,这边的民风同样彪悍,只要马匹到位,然後再找京城申请重甲,分分钟就能重新组建出一支堪比静塞军的定边军。
一人五马有点招人恨,他们按照目前的骑兵编制一人三马就行。
人数也不用太多,静塞军三千人他们先来一千人,之後慢慢再增加人数。
区区三千匹马,问题不大。
苏景殊算算金币数,他不光能买三千匹马,牛羊鸡鸭和肉猪等各种常见牲畜都能来三千。
山里跑出来野马群不算稀奇,无主羊群、鸡群、鸭群大规模出现就不合理了。
还有奶牛和肉猪,大宋和西夏都没游戏里的品种,山里溜达出来几头还行,大量出现估计要吓到人。
稳妥起见,先把马弄出来。
三千匹马有点多,可以一次跑出来五百匹,隔半个月跑出来一批,一个冬天过去他们的重甲定边军就有着落了。
当年的重甲静塞军正面硬刚辽国最强王牌军队铁林军,今後的重甲定边军也能正面硬刚西夏最强的王牌军队铁鹞子。
能让西夏人闻风丧胆的很快就不只狄元帅一人,他苏景殊的威名也要传遍大江南北。
哈!哈!哈!
再然後,苏大人就得到了野马群一般只有五到二十匹马的噩耗。
一匹雄马加几匹雌马以及少数幼马,大部分都是七八匹,超过十匹的都很少见。
苏景殊:!!!
超过十匹的都少见,就算一次出来十匹,想要三千匹马也要三百次,一天跑出来一群都要跑近一年,世上哪儿有这麽离谱的事情?
都不用一年,但凡山里连着三天每天都能跑出来十匹马,馋马馋疯了的西军将士就能顶风冒雪去搜山。
到时候山里所有犄角旮旯都被翻过来一遍儿,再想说马匹是山里跑出来的野马都不行。
能和西夏铁鹞子一较高低的重甲定边军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苏大人很伤心,伤心的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啊?!
他都准备好散尽积攒多年的陈年老金币来换战马了,老天为什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这到底是什麽世道,怎麽连花钱都花不出去?
苏大人脑海中的小人嚎啕大哭。
老师毫无缘由丧了吧唧,学生吃饭也不敢吃的太香。
姚古放下碗筷谨慎的问道,“老师,怎麽了?”
苏景殊横眉怒目,“野马为什麽不能有上千匹的大族群?”
个位数的马够干什麽?够老虎一顿吃的吗?
生气!
“养马的草场都不够用,山里也很少见成群的野马了。我爹说他小时候还见过,反正我长这麽大连一匹野生的马都没见过。”姚古满眼憧憬的说道,“野外没有上千匹的大马群,但是西夏有养了成千上万匹骏马的马场,要是能把党项人手里的马场都抢过来,咱们西军就再也不缺战马了。”
扩充骑兵!每个人都有三匹马!城里还有上前匹备用的良驹!
啊,做梦真快乐。
苏景殊眸光微动,西夏有养了成千上万匹骏马的马场啊……
姚古莫名感觉脊背发凉,“老师?”
苏大人笑的眉眼弯弯,“没事,你继续吃,我去书房忙。”
不行,谁都挡不住他组建重甲定边军。
……
风劲角弓鸣,雪尽马蹄轻。
冬日大雪封山,即便是难得的晴天官道上也很少有人影。
西北边关连年征战,边地百姓都绷着神经过日子,即便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和中原腹地那般大肆庆祝。
边城没有灯市也没有庙会,百姓顶多在家里做点好吃的慰劳一下一年的艰辛。
新建的定边城人口不多,幸赖知军招抚有方,许多零散的小部落举家搬迁至城内,再加上随军迁到城里的将士家眷以及负责後勤的厢军,好歹看上去像座正常的城了。
之前只有驻军不叫城池,只能叫大型营寨。
大宋在沿边设立新军,相邻的西夏州县时刻派人盯着这边的情况,尤其是盐州的官员,因为怕大宋不打招呼就打过来还特意找兴庆府又要了五千精锐兵马驻守。
盐州百姓的死活不重要,盐井盐池不能丢。
朝廷宣布成立定边军後定边军周边的西夏州县都吓得不轻,都知道宋人爱蚕食推进,这都到家门口了能不紧张吗?
宋人修城,西夏官员胆战心惊暗戳戳搞鬼。
宋人招抚境内部落,西夏官员胆战心惊暗戳戳搞鬼。
不管定边城里干什麽,只要消息传到盐州,西夏官员都会想法子捣乱。
还不敢在明面上捣乱,只敢暗戳戳使坏。
临近年关,各处都消停下来,盐州官府的党项贵族也准备找个地方放松消遣。
胆战心惊了小半年,可得找个温柔乡快活快活。
可惜盐州比不得繁华的兴庆府,更比不上金碧辉煌的开封府,连州城都残破不堪,再怎麽布置也没法过上兴庆府那样纸醉金迷的日子。
穷啊!真穷!
西夏州长官称刺史,盐州有盐井盐池,刺史之职是个肥差,只有党项大贵族才有资格去抢的肥差。
只是差事油水足不代表地方富庶,掌管盐井盐池的贵族富得流油,日夜在盐井盐池中劳作的盐州百姓却依旧穷的吃不起盐。
上面的人越富,底下的百姓越穷。
盐州刺史往利步跋舒舒服服的躺在铺着貂皮的软塌上,手边的桌子上满是美酒佳肴,身旁数十位美婢温柔小意的伺候,依旧不妨碍他抱怨盐州的生活条件差。
往利氏是党项八部之一,虽然如今已经没有党项八部,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祖孙三人不讲道义直接兼并了他们的部落建国了,但是其他七个氏族在党项族群中依旧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兴庆府过惯了好日子的大贵族陡然到盐州这种穷乡僻壤来,能把持盐井日赚斗金又怎样,穷地方连个像样的消遣地方都没有,要不是为了盐井盐池他说什麽都不会到这儿来。
窗外冰天雪地,房中美人歌舞。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朔风卷着雪花吹进少许,不慎卷进来的雪花很快融化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