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忘风身体微微发起抖来,他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张张嘴,却没能问出口,因为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a市虽是热夏,这半月以来却只是闷热,除了那天突如其来的暴雨,便一直郎朗晴到了今日。
在他撕心裂肺朝着替身告白的时候,在他伤心欲绝难以自已的时候,夏知在哪里呢?
他藏在心上的小蝴蝶、他心心念念的男朋友,在做什么呢?
——他在对顾雪纯含情脉脉的唱情歌。
他们隔着暴雨相望,那一刻眼神交织,无需言语,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旁白。
戚忘风的拳头捏得死紧,太阳穴青筋近乎崩裂,视频还在继续播,他死死盯着视频里的少年,看着他把雨衣脱下来披在女孩身上,捡起女孩的鞋,然后单膝跪在雨水中,小心而珍重的为她系上高跟鞋的绑带。
他好像不擅长系这种鞋带,但系的很认真,娇嫩的手指仔细的缠绕,好似在琴弦上柔软的跳舞。
就像小时候,看的什么童话故事里,王子为公主穿上漂亮的水晶鞋。
那他呢?
——他算什么呢?
是想要得到王子,杀死公主的丑陋野兽吗?
自始至终……夏知的心里,都只有那个女人。
他呢?
——他什么也不是。
少年给少女穿好了鞋,对着少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那一刻,无所不能的戚忘风,就这样,被少年笑容轻轻击碎。
——夏知清醒以后,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少年少女凝视彼此,他们明明一言不发,爱意却在暴雨中震耳欲聋。
而他就是那个被震碎耳膜的聋子,满腔爱意说出口也无法被在乎的傻子。
男人用力喘息着,身体发抖,脸上的肌肉近乎扭曲,他睁大潮湿发红的双眼,努力到眼珠子近乎要爆出眼窝,可任他怎样努力,也看不出视频里的少年对他有哪怕半分的挂心。
少年满心满眼,都是少女潮湿的秀发,和弯起的眼瞳。
他们看起来那样般配,彼此又那样深情,好似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的相爱。
……
顾斯闲往旁边看了一眼,立刻有人过来,拿了一个保险箱过来。
这里面是戚忘风研制的特效药,要指纹解锁,之前每次解锁戚忘风都挣扎的厉害,又发疯又大吼,没人制得住他。但这一次,他好似失去了那样的心力,他只怔怔的看着视频,任由人操控着他,用虹膜打开了保险箱。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哦,原来夏知根本就是不喜欢他的。
夏知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也可以这样温柔。
而夏知给他的那些主动的亲吻,温顺的回应,还有那些对他学习的关心,不能说没有发自真心,只不过,全是真心的愧疚。
夏知不喜欢,但也不敢拒绝,因为拒绝了就没有了庇护与药物,拒绝了就会落入残忍猎人的掌心。
他显然不想这样。
不是因为爱他。喜欢他。
他只是,不想这样。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似的,戚忘风突然就在少年对别人温暖的微笑里,领悟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真相——
夏知从来,都没有给过他真正的机会。
老头子说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于是所有的坚持和努力,所有的深爱与证明,统统都失去了意义。
自始至终,有关夏知的,无论婚姻还是感情,他永远都是局外的第三者。
他的付出。
……没有任何意义。
冰冷的药水注入身体。
他想挣扎,想怒吼,他想咆哮,可他什么也做不到,只感觉血管里好像有大锤一下一下的在敲,震得他四肢乏力,脑子几近炸裂。
不过转瞬之间,他就由无所不能的狮子变成了哀叫的野兽,最后成了一只没人要的流浪野狗。
夏知爱他,他是狮子。
夏知不爱他。
他就是野狗。
……
药物持续作用,戚忘风四肢剧烈疼痛,他神色空空然,不知觉的想起那年夏天,烈日当空,蝉声如潮,他听到了夏知的死讯,也是这般,怔怔失神。
篮球队没了夏知,跟一群菜鸟打毫无乐趣。他对篮球突地就失去了兴味儿。
a大附近是层叠灰暗的小街,它们每日都在迎接寂寞寥落的早晨。
大早上,他没去体育馆练球,在附近晨跑,心情阴郁又平静的路过了一个又一个小巷,忽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他本来跑的很快,但这个名字让他顷刻驻足。
那时候的他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任何与夏知有关的事,都勾动着他的四肢百骸,血脉灵魂,以至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听到了放食的摇铃,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那个夏知吗……”
“啊,怎么。”
“我听说他卖屁股给顾家呢……之前勾引顾雪纯,就是为了钓个大的……听说上次顾家家宴,那位亲自带他出席了,还说要结婚……哎呀,你还别说,平时看起来那样,穿着和服乖乖站旁边还真骚呢,脸变得又白又嫩的,估计没少挨草……看着贺家那位也对他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