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沉默而温暖的怀抱,紧紧的,带着一点淡淡的,混着佛手柑味道的琥珀香,让人觉得舒适又安心。
夏知心脏重重的跳动两下,有些恍惚,劫后余生的恐惧似乎被这香味抚慰,他听见贺澜生安抚说:“已经没事了。”
男人的声音在这种温和的寂静中悄悄流淌进耳蜗,听起来竟有种令人安定的沉稳。
……已经……没事了。
这座烂尾楼周边是荒无人烟的麦田,空气中浮动着浅薄的潮气,闪闪的寒鸦飞过田野,夜色在蛙声中变得寂静。
“……”
贺澜生见少年缄默,对他的拥抱也没什么反抗的意思,便把脏兮兮的少年从地上抱起来。
夏知猝不及防,下意识抓住了贺澜生的衣服——也许是要救人,所以他穿了一身轻便的休闲服,质感高级。
他的视野忽然就抬高了很多,烂尾楼没有装窗户,往外一看就是大片的田野和挂满繁星的澄净夜空,他刚想说什么,门外突地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哥,找到嫂子了没??”
夏知:“……?”
贺澜生:“找到了。”
“啊,嫂子长啥样啊给我看看,柱子哥都没见过——”
“看什么看。”贺澜生:“滚去开车。”
夏知没吭声,就感觉贺澜生懒洋洋的说:“别打扰你嫂子跟我撒娇。”
夏知:“………”
*
贺澜生把人放车上,给好像还有点惊魂未定的少年塞了一杯烫好的热饮,下了车,点了一根烟。
迟壮便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个解了锁的手机。
“哥,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迟壮说,“刚刚用指纹解了锁。”
池壮曾经在缅北那边的一伙雇佣兵之一,干过走私,什么活都接过,杀人放火的活计也干过不少,但一伙人也不想老是干着这么刀尖舔血的黑活,也想往白里走,贺家生意大,贺澜生不缺钱,但他缺一伙能帮他做黑事儿的人,柱子做事不行,但人脉广,消息灵,便和这伙人的头头搭上了线。
这次能找到夏知,也多亏了这伙人,他们曾经在缅北风雨来去,当然多少也了解这缅地毒贩的底细,甚至有些人还认识,自然消息灵通。
贺澜生把烟掐了,从池壮那接了手机,先是翻开了图库。
有一个加密图库,一个没加密的。
没加密的图库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夏知昏迷,四肢被捆着,扔在后备箱的照片。
另一张就是在烂尾楼里拍的了,少年背靠着红墙,没有清醒,头发被抓着,疲倦的脸对着镜头,脖颈上却抵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贺澜生眼底骤然一寒。
这两张照片被发给了两个人,一个叫“陆哥”,一个是戚忘风。
毫无疑问,这个“陆哥”,就是“那个人”了。
而渔夫还给戚忘风发了消息。
【匿名号码:[照片]】
【匿名号码:把你铺在港口的人调走,不然我就撕票。】
【戚:你他妈的敢动他试试?!】
【匿名号码:[照片]】
这是刀子抵在少年脖颈的那张照片——
这次,戚忘风回了。
【戚:撤走了,别动他。】
由于贺澜生早就派人埋伏在了这边,所以渔夫跟“陆哥”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想用手里的夏知来威胁戚忘风,为渔夫拖时间,并且嫌麻烦,还想撕票……
贺澜生想到被他半路截胡的夏知,忽而笑了两声。
池壮:“哥,这个人怎么处理?”
贺澜生懒散说:“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交给警察啊。”
“先伪造一下现场吧。”贺澜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再看池壮,似笑非笑,眼底带着寒意:“等会有人要来,你可别弄死了。”
池壮心神领会。
夜色深寒,池壮手中的枪闪烁过黑色暗芒。
……
开车的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穿着背心黑裤子,上车之后就没说过话。
贺澜生和夏知一起坐在了后排,夏知抱着热饮,低着头一声不吭。
贺澜生可不让夏知一直装死,他问:“你手机带没带身上?”
夏知:“……没。”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别开头,看向窗外,心里很不是滋味。
劫后余生虽然很庆幸,但救他的人是贺澜生,这就不对味了。
贺澜生……是他不幸的开始。
但他和贺澜生林林总总的账,他在心里已经清算完了,贺澜生强暴了他,也为他挡过枪子,在他心里,他与贺澜生已经两不相欠。
如果可以,夏知希望可以永远不再见到他。
少年看着窗外,宽大的外套领子微微撇开,贺澜生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漆黑的玉枷。
贺澜生眉头一挑,一伸手:“你怎么还戴着这狗项圈啊?”
要是他没查错,这玉枷里有定位器。
不过贺澜生也不在意,夏知身上肯定会有定位装置,所以车上都有屏蔽信号的装置——毕竟少年有多打眼,他也清楚。
他说着,就挑开了少年的领子,扫了一眼少年的脖颈,项圈下有淡淡红痕,但没受伤。
夏知一下拍开他的手,脸色一下涨红了:“别碰我!”
“嘿,你怎么还打人啊?”贺澜生捂着手,一副被打疼的样子:“我千辛万苦把你从坏人手里捞出来的,你对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啊?”
夏知没吭声。
贺澜生:“还不理人?”
“你当初说的啊,你说我们两清了,现在我又救你——怎么算都是你欠我个人情吧?”
贺澜生开始清算:“现在这么对救命恩人爱答不理的,你这不太合适吧?”
夏知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点理亏,他也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贺澜生,心里就开始烦了。
他妈的,烦死了,三年了都过去了,贺澜生怎么还是个傻逼。
他抿着唇,半晌憋出来一句:“……那我爱戴什么,就戴什么。别说救命恩人,我爹妈都不管我……你手贱,我就打你。”
“行吧。”贺澜生挑挑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不让碰就不碰,我不管你,你管我也行。”
夏知心想谁他妈的有空管你,回去让你爹妈管,脑子有病就去医院看医生。
就听贺澜生痞里痞气的说:“毕竟你知道,对老婆手贱这事儿是病,纯靠个人意志,控制不住的。”
“……”
夏知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跟贺澜生拉开了安全距离,他望着窗外,“谁是你老婆。”
贺澜生笑嘻嘻的:“你啊。”
贺澜生的企图好像写在脸上,夏知冷笑一声:“可惜了,我结了两次婚,哪次的老公都不是你。”
戚忘风和他的婚礼闹得沸沸扬扬,贺澜生肯定也知道,他也懒得藏着掖着。
贺澜生:“。”
就是贺澜生再好的修养,夏知这两句话讲完,他这暴脾气一下没忍住就要上来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瞧着后视镜里自己老板一会绿一会蓝一会五颜六色的脸,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带着闷笑,被贺澜生抬腿重重踹了两脚后椅背:“开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