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一家咖啡厅, 但是江言的心情已经非比寻常。
“你还吃点什么?我请。”江言拿来餐单。
“我请吧。”唐誉按下了。
“我来。”江言执意地抬起来,“本来就应该请你吃饭,但是我一直没有你联系方式。”
对于社会上的交友法则, 江言比普通的体院男大要懂得多,或许就是因为他过早的接触了工作, 过早地照顾了师父,才让他和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格格不入。唐誉家里是那样不可言说的背景, 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一定不会随便给外人。所以一直以来和江言联系的人都是那个叫老六的保镖。
事实上,连老六的信息, 对外人而言也是保密的。江言始终不知道老六的真实姓名, 也不会去冒昧相问。
唐誉倒是也没有阻拦, 反而拿过了他的笔记本:“写什么呢?”
“手语, 给金丞设计一套专门用于跆拳道比赛的手语,不然他没法继续比赛了。”江言点了些咖啡厅的招牌甜食,怕唐誉不爱吃, 又点了一些没那么甜的,“金丞大哥的事……”
“举手之劳。”唐誉指了指笔记本上的一个图案,“这是什么?”
“左右手要分开, 我要用两只手来描绘打架, 也就是我们的动作。”江言解释, “左手代表上肢,右手代表下肢。教练把这个工作抛给我, 我一开始还以为没那么难, 没想到越设计越没有头绪。”
“我先帮你看看。”唐誉看向了江言那些写写画画, 不得不说,江言还真是有些手语天赋。
甜点差不多也上来了,江言点了两杯苦苦的黑咖啡, 搭配来吃,结果没多会儿就发现唐誉是一口都没尝尝,专门逮着小甜水喝。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唐誉也针对江言提出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且把手语的简单象形法则说了下。
“手语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江言学了很多。
“对,因为手语不可能把每个字都翻译过来,所以很多很多细节是靠动作来表示情感,情感再推理内容。比方说,类似抚摸的动作,表达爱意,现实生活里用上的动作都能在手语里找到一个对应的。我还建议你可以教金丞几个熟悉的唇语,比方说‘加快’、‘踢腿’,你们比赛时使用频率最高的几个词。”唐誉停顿,“你打算学手语吗?”
江言也不隐瞒:“学,虽然医生说金丞会好,但没人能预计他到底什么时候好。我查了很多资料,他这种状况……也有十几年、二十几年不好的。万一……”
唐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我还挺羡慕金丞的。”
江言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接话:“除夕那晚我陪着金丞在出租屋过的,哦对,我们租了个房子,在外面住了,就在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区。”
唐誉侧耳倾听。
“我妈和队医都来了,金丞他师父也来了。白队因为住得比较近,也来了。”江言说完想要随便拿个蛋糕吃吃。
一低头,发现他点的甜品已经被唐誉吃光了。
面对着桌上的空盘,江言一阵沉默。
半分钟后江言问:“还吃么?要不我再点几盘?”
唐誉笑得很轻松:“还留宿了呢……”
“没有啊,我和金丞一起睡的。”江言撒谎,又说,“白队还说我不适合留长发。”
唐誉看了看他:“确实,你还是留短发吧。”
这俩人……就迫害别人的发型。江言重新拿起餐单,又点了一大堆。
金丞今晚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在健身楼几乎精神崩溃。这种崩溃源自于他的失控,瑜伽球、平衡球、弹力球这些东西他都不陌生,从小就接触,平衡感不能说是与生俱来吧,但那也是天生就比别人好才行。
然而现实就跟抡圆了抽嘴巴一样,啪啪啪打脸。
一次次摔倒,站起来,摔倒,站起来,教练和助教鼓励他,同学鼓励他,可他的心就像一颗硬石头,听不进去,也敲不开。他没办法给自己鼓励,因为确实做得不到位,他看着别人轻轻松松地转身踢腿,脚下还没开始挪动,人就坐下。奇怪,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动作,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了呢?
不就是转个身吗!
汗水让他更加狼狈,他像个大汗淋漓的失败者!
“停停停。”周英华紧急叫停了。
金丞还不死心,腰上拴着弹力绳,又一次转身踢腿。当他又一屁股摔倒时,金丞拍了拍耳朵,他耳朵里面就像有一个平衡杆,永远找不到中心点。
“停一下,停一下。”周英华拿着本子过来,心痛难当地蹲下写字:[今晚就练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洗澡休息。]
“我不要停。”金丞固执,比任何人都固执,也比任何人都害怕!这样的水平还能上场吗!昆明站不会连32强都打不赢吧!付青云会不会笑死!
周英华捡起地上的运动毛巾,激动地帮金丞擦汗:“你先听教练的!”
“我不要停!”金丞听不到,但能看出教练在劝他。
周英华干脆把运动毛巾搭在他头上,写道:[今晚的训练结束了,你该休息了!回宿舍!马上!]
教练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连眼神都在赶人。金丞的体力已经抵达极限,只好同意,在周英华的搀扶下进了更衣室。等到教练一离开,金丞马上沮丧地垂下脑袋,一个晚上的不断失败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给了他重重一击。
可能就是因为他训练的道路太顺,学什么都有天赋,这一击才格外沉重。每个运动员都有瓶颈期,他的瓶颈期被动来临了。
王清清和顾梦瑶在更衣室外急得团团转,刚好抓住周英华:“教练,我师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