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铺了大片灰蓝,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泥地溅起数不清的皇冠状浑浊水花。
于术跟过来了但于桓还是没让他干活,说他在城市当医生基本接触不到农活,就别瞎忙活不小心伤着。
因此,于术撑着伞和江禹在旁边看那群人动土。
而江禹的注意力几乎都为墓穴选址吸引,恰好落是八卦中干卦的方位,对于命中缺金的叔公而言是极合适的地方,而最大的好处就是入畜生道也能过的安稳。
江禹实在想不透,两男人搞这一出不觉得膈应吗,还这么深情,他一个外人看了都受不了要起鸡皮疙瘩。
“于定安对他是真好啊。”江禹咂咂嘴,本来想说‘你爷爷’,考虑到于术知道事情缘由开始就直呼名讳不再喊爷爷,就改了口。
风大了些雨丝像针似的斜着撇入伞内,于术看了眼江禹锻炼过比较宽厚的肩膀,便把雨伞往江禹那边倾斜。
他回过头看弟弟淋雨干活的身影,眸子里漫起淡淡的心疼:“是挺好的,以前于定安老给我跟弟弟灌输,长大了要多照顾叔公的概念,当时小以为是一场亲戚多多照应,现在看全是私心。”
江禹愣了下,他那话说出来是嘲讽的,但于术脑回路没理解到,又正正经经回答上了。
忽如其来的雷声将众人吓了一跳,虽远离树林但空旷的地方还是荣有可能出现意外,他们加快了手脚,早些安葬好早些收工回去。
天空迅速变脸,明明是早上十点,天却暗成了黑夜。
“卧槽了!”
人群爆发出惊叫,铁锹哐当落地的同时,有几人没站稳一屁股摔在泥浆地里。
江禹遁入雨中,衣服瞬间开出密密麻麻的斑点。于术紧随其后迈出脚步,也想过去看一眼状况。
“哥别过来。”雨丝都无法冲刷走于桓眼眸里的慌张。
于术没听,走近了几步。
他看见,那几个挖墓穴的小伙子顾不得衣服鞋子沾上泥水变多脏,连滚带爬散开;爬上长辈脸的惊恐撑开了皱纹,也掰开了他们的瞳孔。
于桓赶紧跑过来,将于术往旁边推,生怕他看见坑里到底什么情况。但于术还是走了过去。
雨线在于术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却冲刷不走蔓生的错愕和惊讶,他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
叔公墓穴选址居然在别人的棺材上面。
而且,那棺材正在不停的震动。
指甲摩擦腐朽木板的声音潜伏在淅沥雨声中,仿佛要将嘈杂的下雨天切割开。
江禹阴沉的的目光穿过长辈,跳到兄弟俩身上。
与此同时,棺材猛烈的抖动,捶打棺木的沉闷声穿破淅沥雨点,精准的在长辈们心脏上划出一道口子,让惊怕和慌张洪水般涌入,冲击心底的防线。
于术毫无征兆的抖了几下,手里的雨伞掉到了地上激起数不清的泥沫子,他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小动物,眼珠子微微上翻的僵硬在原地。
闪电剪开黑暗那瞬间,照亮了于术的脸,也照清楚了藏在他瞳仁和嘴角的冷峻和阴险。
那稍稍颔首的姿态和似笑非笑锐利眼神,让几位长辈心脏跳到了1.5倍速。
于桓也是同样的状态。
江禹皱眉道:“还在这待着干什么。”
说着他,跳进坑里,用朱砂符贴在棺材上,镇压棺木的骚动:“我断后,你们赶紧跑。”
“对,跑!”
“撞上脏东西了,妈的。”
别看几位长辈上了年纪,真要跑起来,下雨天根本影响不了他们麻利稳健的腿脚。有人沿着土路下山,有人钻进灌木下山,还有人走没被开发过的杂草丛生的地方。
他们好像慌不择路,但其实精得很。
要是江禹没压住棺材里面的东西,分开走被盯上的机会是三分之一,一起走反而更危险。
树林惊起飞鸟,冲入树林的人又跑了回来,没多久沿土路下山和走杂草路的紧随其后。
他们又回来了。
“不是,怎么回来了?这他妈什么情况。”
“艹了,我往山下跑的啊。”
“我咋个知道什么情况,我拐了个弯就又回到这了,但我明明没上坡。”三人惶恐的看着着对方。
于术挪到他们身后,带着笑意道:“要跑去哪儿?”微微上扬的语调是那么熟悉,但那笑毫无温度冷得让人心发慌,宛如藏在暗处的刀子。
“小郑当警察就是不一样,跑那么快,一溜儿烟就没了人影,一溜儿烟又回来了。”于桓悄无声息出现在当过警察那位大伯身侧,贴在他耳边用和蔼的气声道。
三人不约而同打起寒颤。
他们不敢回头,借微弱的光线看向墓穴,江禹早已没了身影。
棺材里的东西已经出来了?!可那两个人不买在这儿啊,一个埋在村西一个埋在更上一点半山腰顺风坡。
不是说下葬时下雨是吉利的象征吗,怎么反而遇上了危险。
他们已经听出来是谁了,于术和于桓的说话方式太熟悉了,他们听了几十年。
张伯笑里藏刀,于定安用和蔼伪装。
“小郑,转过来跟我说说话啊。”
于桓声音更沉更柔和可亲,只是这种温柔是致命的,像缎带,轻轻绕上来慢慢收紧,让人无法呼救无力挣扎,最后窒息。
见他们没反应,于术压扁声线笑道:“哎,多亏了小郑啊,在镇警局做事就是好,能帮我们打掩护,让村里人串通好口供。”
“是啊,小周帮忙埋土还是那么热心卖力。”
于桓跟于术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