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扑了个空,只啃到他几根头发,发了狂一样横冲直撞。
纪南泽准备把他拽进来,不想邹途手劲比瘦猴还大。纪南泽非但扯不动他,还被他反扣住手腕,护到了身后。
一头丧尸咆哮着探进来半边身子,邹途转手就将球棒卡在血盆大口之上,他手腕一转,拧下一圈泛黄的犬齿来。
邹途向瘦猴招手,示意他尽快关窗。
两人配合得极好,窗子压下来时顺势夹掉四五根手指头。瘦猴还作势呕了两声。
窗锁转上后,危机暂时解除。
看着窗面上映出来黑压压的影子,还有在玻璃上撞开的血痕,纪南泽有些惊魂未定。
昨天他还是美术系的学生,纪然的哥哥。今天他就一无所有,成了到处逃亡的受害者。
“真他妈险,还赔了根球棍。呸呸呸。”瘦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嫌弃道,“邹哥,你赶紧他妈去洗洗,真他娘比馊了的丧尸还臭。小心外头那帮小姑娘给你当丧尸揍瓷实了。”
“闭嘴啊你,是不是又想给我来事?”
邹途随手捞起一条毛巾,擦掉脸上沾到的血。
也就在这时,纪南泽才发现他腿上的擦痕。想来是接住他那会儿伤的,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学长就拜托你了。”他对瘦猴说。
“诶,别,真别。要不你俩一起去洗洗?你看你学长的衣服和脖子上,一看就是你两大血手印子。”瘦猴指了指自己脖子,说,“你可真他妈敢,要有人这么一身血给我抱回来,我非挠死他不可。”
邹途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问纪南泽:“学长有换洗衣服吗?
纪南泽摇摇头,他检查了一遍身上这件衬衫。
血手印子实在太醒目,出门估计会被误会。
“不嫌弃就穿我的吧。我更衣室也在淋浴间里,有套不怎么穿的衬衫。”
***
体育馆是配了淋浴房的,方便活动结束后体育生找地方冲凉。
温水已经断了,不过冷水管看上去没受太大影响。
这种条件下,勉强到这个地步也不算太坏。
邹途给他塞了一瓶沐浴露和一瓶洗头膏,都是他个人偏好的杏仁味,抹在头发和身体上特别甜,百闻不腻。
等到汗液与少量的鲜血冲淋干净之后,纪南泽的眼睛无意识触碰到了自己的右手。
他记得就是这只手,握住了钢笔,深深刺进了……一个几分钟前,也有可能是几小时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耳朵里。
滑腻的液体被一次又一次,如自我欺骗一样反复冲开,在汲水口发出隆隆的低响。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他往邹途的方向瞄了一眼,后者双臂撑在墙上,背部肌肉恰到好处的隆起一览无遗,手臂线条跟男模雕塑一样,修长而健美。
他头发和身上的血垢冲洗良久,脚底的水流也没有清澈的迹象。
小学弟挺帅,性格也爽快,一看就是打一场篮球,都有十几个女孩愿意送水的类型。
纪南泽将头发拧了一下,一手扒着隔板,看向旁边的邹途。
这个角度,背阔肌和斜方肌一目了然。
“邹途,问你个问题啊。”
“问吧。”
“为什么要帮我?”
他低着头,看着水流从脚趾处汇成一道清澈的小沟。
“学长是在问为什么救你?”
邹途正搓洗着脸颊,为了回答问题,他还愣是吐掉了好几口水。
“不然呢?”
他按下洗发膏压嘴,在手上挤了白花花一坨,揉搓成泡沫打在头发两侧:“要不要给你个提示?”
“怎么还要猜谜?”纪南泽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别卖关子了。”
“那我先来考考你啊,学长,记不记得我和你怎么认识的?”
“是不是学生代表大会?”
“记得很清楚啊,那你记不记得当时怎么一回事?”
纪南泽回忆了一下。
“你当时好像是,代替朋友来的。特别不懂规矩,我看指导老师脸都青了,就私底下帮你偷偷写了几张表。”
“满分啊。我还以为学长忘了。”
“不忘。”纪南泽看着他,伸手帮他顺了顺缠在一块的头发,说,“我就是好奇,危难关头,大家都应该想着亲人朋友,你怎么会偏偏来找我。”
“你对我有恩,危难关头不找你找谁?”邹途笑着说,“别多想,你是我学长,学弟为你做事,应该的。”
听他这么一说,纪南泽也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就低着头,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格外出神。
等到邹途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往两手拍出泡沫,背对着纪南泽,在背脊周围打着旋匀开时,污血正沿着腿部肌肉,落进了管道壁受震的汲水口。
他就隔着水雾看了那么一眼,就看到邹途后背有一块特大的黑龙纹身。
纹身一直延到了尾椎骨,龙身的每枚鳞片都纹得相当细致。后至上臂,就是数朵盛开的彩莲与两条墨纹不均的锦鲤,但纹身凹凸不平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纪南泽拢了下湿头发。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换衣服了。”
“行。对了,衣柜在上排第三个,可别找错了。”
“知道了。”
等到纪南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浴室入口,邹途才像松了口气一样,用手捧着水浸了浸脸。
他手撑着墙,就这么一刻也不停地淋着,直到意识越来越清晰。
然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脸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