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途一把推开他,瞄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指到五点半了。
外头尸山尸海,天过拂晓还不消停。
走之前,他又跟瘦猴交代了好几句。
“你记得定期派人检查门窗,顺便看看能不能联系外面……要白天了,还不知道出什么岔子。”
“得嘞,那邹哥你要去哪儿啊?”
“抽烟去。”他大手扶在后颈,扭出咔咔两响,“你也叫别人注意点。等外头那些牙祭打完了,它们就该开大奖来了。”
话音刚落,他扭过头,朝纪南泽一笑,“学长来不来,带你逛逛体育馆。”
纪南泽隔得有些距离,因此没听清邹途和瘦猴的对话。
他也没见到瘦猴脸上古怪的神情,当下就点点头,准备跟邹途一块去逛了。
***
邹途悄悄给他塞了颗话梅糖。他架不住对方热情,只好剥开放到嘴里。
酸酸甜甜,唾液腺都开始加速分泌,舒缓按揉着危机爆发以来,神经的高度敏感。
邹途跑去抽烟的地方位于一个旧仓库,铁门结构呈外开式,角落堆积着大量羽毛球拍及排球一类的器材,还有一张损坏的乒乓球桌。
纪南泽含着话梅糖,目睹邹途抱着胳膊伫在窗边,手法娴熟的剥开打火机塞子,在唇边点烟。
“邹途。”
“怎么了?”对方的眼睛在火舌中明光烁亮。
“你真的特别冷静。”纪南泽说,“我挺佩服的。估计右手没半个礼拜都拿不起钢笔了。”
他用舌头将话梅糖推到一边的腮帮子去,“你是怎么把这么多人组织起来的?”
“不知道。”他答得挺诚恳,蹲下来翻看一排380ml的矿泉水,“第一棍子下去,谁狠,他们就听谁的。”
“丛林法则?”
“差不多。只不过没必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纪南泽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找了个没灰尘的椅子坐下。
他手扒着椅背,看着邹途忙碌的身影,问:“邹途,你跟家里人联系过了没?”
“家里人?”邹途没所谓地耸耸肩,“我是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他们不住在G市吗?”
“不是,学长。我没有家人。”邹途放下矿泉水,蹲在地上一边抽烟一边面壁,“我爸酗酒,把我妈捅死了,还在大牢里蹲着呢。我有个外公,在研究院工作。挺痛恨我的,前些年也撒手人寰。总之,家里没人,就是一间房子。”
听他说着说着,纪南泽眼睛都睁大了,连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啊?抱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他转过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人问起,我也不在乎。没什么好道歉的。学长呢,是不是想家了?”
话题轮到自己的时候,纪南泽的开口就有些犹豫了:“之前……打过电话了。”
邹途听他语气,觉得不像是个好消息,立马拧起了眉头:“是不是情况不好?”
“我表弟可能出事了,爸爸他……”纪南泽欲言又止,“我不好说,也不知道这种生死关头,该不该冒着危险回家。”
“一个人挺危险的。”邹途盯着他的眼睛,“你要真动了念头,我可以陪你去。”
纪南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下拒绝道:“那不成,邹途,我都欠你多少人情了?这回真的不行。”
“学长,这不是孤胆求生。只有想法和一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哑着嗓子道,“还得讲究时机。比如,离开体育馆的时机。”
纪南泽不明白他的意思,抬眼看他。
“现在?离开体育馆?”他不敢置信,“外面都是丧尸,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听了它的话,邹途象征性笑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手里拿着左数第三瓶水。眸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你真的以为,这里是久留之地吗?”
“处在极度惊恐状态下的人们,只要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会彻底崩溃。”他说,“但丧尸不是傻子,它们是狮子,不是蝴蝶。狮群通常不喜欢等待。”
就在这一瞬间,纪南泽在自己学弟身上看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收缩的瞳孔,一种被隐藏在外表之下,磨砺到了绝佳的野性,他将爪牙收敛起来,但眼神绝不会欺骗旁人。
这一刻,纪南泽隐隐有些恐惧,他想起邹途身上的纹身。
可很快,这些疑点都被他的笑容驱散了。
“所以我们得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