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在前往食品仓库之前,领他们去地下一层的刑场。
并不是纪南泽的话打动了他,他只是觉得,南山大街的真相,迟早要以更为不堪的方式公诸天下。
所谓的刑场就是一个用无数的金属支架搭建成的架子,高度至少达到了车库顶部。上面挂着十数具尸体,金属都有些被重量压弯。纪南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愣了一下,走到摇晃的影子下方。
地上积着一大摊干涸的排泄物,有些留在尸体的裤脚管。恶臭难闻。
纪南泽头顶上是一具男人的尸体,他的眼皮深深地凹陷进去,好像内里的眼球被人挖了出来。但纪南泽认得这人的脸,这个人,就是最开始在繁华街商场,对他们大打出手,使他不得不敲响了消防警报的刀疤脸男人。
纪南泽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
一旁的邹途也看到了其中一个人影,那人少了一只胳膊。断处的疤痕狰狞而扭曲。
“是他们……”洛桑被这场面吓到了,捂住了嘴。
瘦猴左看右看,也立马认了出来。他往后缩了一步。
瘦猴这人,平日里虽然嘴臭不靠谱,诅咒人家这事他也干得多。但他从没想过,再度重逢,这些人居然真的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认识他们?”姜森也觉察出了什么。
“认识。”纪南泽深呼吸,“我之前跟你说的,在繁华街遇到的人。就是他们。”
姜森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是嘛,那就是他们罪有应得了。”
邹途有些烦躁地撩起前额的一绺头发,问他:“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叛徒还是窃贼?”
“他们是从东面来的。”姜森说,“南山大街最开始收留他们的时候,刘义就让我对这些人多留些心眼了。”
“谁说不是呢。”瘦猴抱着胳膊,连忙离尸体远了一些,“敢和我们邹哥作对,还好事不干,坏事做绝,这……这就是天打雷劈!”
“你可拉倒。”邹途瞪他一眼,让他闭嘴,听姜森继续说。
“来的前几天,没出什么事,这些人隐藏得挺好。但渐渐的,我发现他们正在南山大街发展自己的势力,通过我和刘义的调查。我们发现他们正在暗中搜集食品仓库的资源,等待一个足以掌管南山大街的冲突。”他说,“很快,他们就发动了叛乱。”
邹途听得云里雾里:“等下,既然你手里有枪,又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纪南泽思索着:“军方的救援,是不是就是在这段时间发生的?”
姜森点点头,继续了下去:“当时刘义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摩天大楼甚至有三十多层被他们占领。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不是压榨自己人,就是胡乱组织队伍到处清理扫荡。跟着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军心都涣散了,只不过,这还不够。军方的支援才是压倒骆驼得最后一根稻草。”
纪南泽对这个发展表现出兴趣。
“后来,我们在南山大街的西北角发现一架坠落的直升机,是军方紧急征用,希望进入G市,以最快速度将一部分平民撤离的工具。”他说,“只不过,核载人数十分有限,最终被愤怒的民众击毁。”
瘦猴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姜森叹气道:“归根结底,也不能责怪他人。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能分什么对错呢?”
“你们是在对直升机施救的过程中,遇见了那位负伤的军人吗?”
姜森点了点头:“他伤得很重,况且直升机坠落时吸引了大量的丧尸。我们将周围的丧尸清理干净之后,他已经奄奄一息。最终,他向总部发出了最后一条求援信息,然后把使命和责任都交给了我,然后要我对他开枪……他很年轻,可能只比我们年长几岁。他也不想死,可他更不想变成丧尸的同类。”
纪南泽听得有些惆怅。
“杀人……是不是特别难。”
“难。”姜森说,“尤其是一个一身正气的人,为了死后不伤害任何人,求着你杀了他。我一辈子都兜不出了。”
“人的眼睛里都是有很多东西的。看到悲伤的时候,自己也会悲伤;看到绝望的时候,绝望也会传染;看到希望的时候,心口就像烧了一把火。但看到除了赴死一无所有的眼神,你只能痛。”
邹途抱着胳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
姜森清了清嗓子,继续了下去。
“刘义不允许我们擅作主张,他要求我们把尸体留在原地,以防万一。但那天傍晚,我趁着天还没黑,给他埋葬了。”姜森指了个大概的方向,纪南泽估计是在摩天大楼广场上的某个花坛,“我想到时候,等他的战友来接走他的那天,还有人能带他魂归故里。”
“刘义后来知道了吗?”
姜森摇头:“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正面和我冲突。在南山大街,最有话语权的不是他。”他握紧了拳头,“但如果他敢做任何不利于南部大街的事,我会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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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仓库的参观很简单,就是走进去,简单地逛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