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将决定权给她了?
李卿落看向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你想说什么便说,祖母这里不必顾忌。”
“只是落儿,曲三娘做的孽事,可以由公道来收。”
“但你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若没有生下你,你如何也不会有今日。”
“生之恩,亦是大过天的。”
“她虽然偏心不曾真心待过你,也屡次差点害了你,但你不能亲手杀她。”
“若是遭来天谴,祖母可就舍不得了。”
裴老夫人的意思是,继续将她丢回天牢便是。
反正她杀人是不争的事实,让大梁律法去处置她,亦是她自食恶果。
李卿落心中一动,转头问道:“祖母,那边……可是已经流放了?”
裴老夫人:“你问的是,你父亲他们?”
“祖母问过,说是明日,明日他们就会被流放出城。”
她语气听着正常,可神情间仍是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哀伤。
再怎么说李朝靖也是她唯一的儿子。
他若不傻,裴老夫人也不会唤醒沉睡了三十年的母爱。
而李恪川则和李卿落一样,也是她的嫡亲血脉。
虽然这二人都犯下过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过,但在裴老夫人看来,如今也都遭到了非常惨烈的代价和报应。
特别是李朝靖,这回进牢狱里,整个人都差点废了。
几乎半条老命都险些折在了里面。
还是洛梵被肃王通融带进了牢里,给他看过才让李朝靖一双腿还能下地。
至于李恪川就更惨了。
原本就只剩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听说在里面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趴在地上抢馊了的饭菜。
大小便弄的满身都是。
还会遭到同牢房的人恶意殴打。
甚至有些更残忍的手段,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那样残疾的身子,没有人伺候,去了牢房和去了地狱有什么区别?
先是孤独和无助,再是羞辱和愤怒,接着为了能活命,他只能吞下自己的恶果彻底抛去尊严,变得卑微低贱。
李卿落甚至不需要再使用任何手段,他自己就能尝到上一世李卿落吃过的所有苦。
听说不是二三房的人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对他搭了把手,他也早就被折磨死在牢里了。
李卿落眸光微垂。
“祖母,还有柳姨娘,娄姨娘她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上回裴老夫人用自己从前的军功,彻底换了整个李府所有女眷保下性命。
人是都不用死了。
但流放,李卿落也不清楚延帝会不会再将她们也算在其中。
裴老夫人:“你放心,她们都未受牵连。”
“将军府被抄了家,宅子自然也保不住了。”
“祖母已经安排她们都迁去离这里不过两条街的一座三进小院子。
住她们几个,倒也不小。”
“而且,她们在抄家之前就已经遣散了所有奴仆,就连死契的家奴,也都得了放奴书。”
“多少,也还都给了一些遣散的银钱。”
“这个柳姨娘,倒还挺有主见。
听说她父亲从前是个秀才?”
李卿落点头:“是。
不过李家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倒是我害了她了。”
裴老夫人安慰她:“你怎知这究竟是祸还是福?”
“当初,你给过她选择,不也是她自己选的路吗?”
“如今那边没有主母,也不需要伺候主公,就她和娄姨娘两个主子,带着欢姐儿还有柳姨娘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儿,这日子我觉得倒是痛快。”
虽然没钱,但裴老夫人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管,每个月只漏漏手指头也够她们娘几个衣食无忧了。
李卿落想起来:“对了祖母,二三房的女眷呢?她们也跟着一起去了?”
裴老夫人:“我管她们做什么?”
“那邓老姨娘从前偷偷置办过家产,抄家前你这两个叔母就带着各自的女儿悄悄走了。”
“生怕柳姨娘她们几个沾上她们似的,走得悄无声息的。”
李卿落:“那便不管她们。”
她沉吟了一下,才又接着道:“祖母,让她跟着去流放吧。”
裴老夫人高高扬眉:“当真?你想让她再去照顾你父亲还有……李恪川?”
李卿落:“说不上是照顾。
她杀了李家那么多子嗣,最爱的也是她唯一的儿子。”
“和他们在一起,或许就是她应有的归宿。”
只是死了,多干脆的事?
照顾一个傻子,再照顾一个残疾。
才是对她漫长后半生,最长久的折磨。
裴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那便依你的,祖母去安排。”
李卿落点头后,才跟着起来缓慢饮食。
第二天。
西城门口。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李卿落和裴老夫人坐在后方的马车里,看着李恪川被二房的李朝淮用板车拉着。
李朝安则满脸不耐烦地扯着痴憨的李朝靖。
他们中间还跟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都被铁链拴着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