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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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摇摇头, 将侧脸埋进他的肩膀里:“当日的事也不能怪你,谁知道我会在那个时候碰巧遇见那只跑出来的大黑狗呢?”

谢潇南想起当日她藏进缸里的事,没忍住笑了一下, 而后问:“你急匆匆的现在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温梨笙停顿了一下,而后抬头望向他:“世子, 我可以见见洛兰野吗?”

谢潇南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疑惑地挑眉:“为何?”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想当面问他几个问题。”

温梨笙总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

谢潇南将她冰凉的指尖握在掌心里,想用手中的温度将她暖热, 叹了口气道:“什么事明日白天不能来。”

“就想现在来。”温梨笙往他衣裳上蹭了一下, 有些撒娇的意味。

谢潇南妥协:“我带你去。”

洛兰野被关在地牢里,门口把守着带着利刃的侍卫, 这地方处于郡城的偏僻区,到了晚上更是没人, 有些荒郊野岭的意味,只有这附近点着灯。

来回巡逻的侍卫队见到谢潇南之后,纷纷单膝跪地行礼, 他虚手一抬:“门打开。”

地牢的入口大门落着十分沉重的锁, 两个人合力才将门打开, 站到门口时, 一股阴冷的气息吹上来, 让温梨笙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谢潇南走在前头,下了阶梯之后, 两边的视线显得明亮起来, 灯笼挂在两边的墙壁上, 映出虚影。

许是有人听见了牢门打开的声音, 趴在铁门边好奇地伸头往外看。

地牢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反而是比较干净的,牢中关押的囚犯见来人衣着华贵,也不敢发出声音,就眼巴巴的瞅着。

温梨笙没有乱看,跟着谢潇南一同往里走,直至又行到一个门前,侍卫匆忙将锁打开,在往里走,发现是一个特殊的单间。

单间依旧是铁柱门,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床榻,洛兰野正翘着腿躺在上面,手腕脚腕都上了铁链子,随着他的摇晃轻轻作响。

门被打开时,洛兰野就已经知道来人了,却懒得动一下。

谢潇南停步于铁门前,眸色淡然地望向牢中的人。

温梨笙在一旁看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片刻后谢潇南先开口:“你妹妹也被我抓了。”

洛兰野摇晃的腿忽然停住,而后慢慢坐起身,带动着铁链哗哗作响,他扭了扭脖子发出骨头脆响,抬头看向谢潇南,一口颇是流利的梁语出口:“谢潇南,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会说梁语?”温梨笙诧异地问。

从先前两次的梦境中,洛兰野每次说话旁边都有个人站着翻译的,却不曾想洛兰野其实是会说梁语的,而且听起来很熟练,像是自幼学习的一样。

洛兰野浅色的眼眸瞥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你倒是走哪都带着。”

谢潇南道:“若非是她要来找你,你还要在这里睡个几日才能见到我。”

洛兰野舒展了下肩膀,看起来先前受的伤基本已经养好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那些药的作用,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身上的肌块也没那么明显了。

他道:“我对这种身材矮小,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没有兴趣。”

谢潇南勾着唇线冷笑:“那日就是她拿剑捅穿了你的肚子。”

洛兰野闻言掀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腰腹上一道明显的伤疤:“确实,现在还隐隐作痛。”

温梨笙对她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看得上你?你哪点比得上我们俊美不凡,身手了得的世子爷?我眼睛又不瞎。”

洛兰野被她呛了一声,面上出现厌恶的神色:“我不跟你这种女人说话。”

感觉到他的蔑视,温梨笙皱了皱眉毛,一股子不满涌上心头,于是开口也不客气了:“诺楼国这种卑鄙无耻的小国,整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像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又脏又臭,让人防不胜防,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洛兰野大约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辱骂诺楼国,他沉重的面色染上些许怒意:“你这女人,真是口齿伶俐。”

“洛兰野,我不想跟你废话,我问你,那个将活人埋在棺材里的邪术,是你们诺楼国的人传来的,对吧?”温梨笙说道。

洛兰野脸色阴沉,听到这话之后冷冷地望着她,并没有接话。

温梨笙也不急着让他回答,接着道:“你们诺楼小国,眼红大梁国土富饶,兵强马壮,羡慕我们昌平盛世,所以总想搞出一些事情来破坏我们的繁华,起初你们想强行攻打,但没想到我们大梁男人如此骁勇善战,不但将诺楼将士打得落花流水,还让你们这几十年的时间都不敢踏足大梁境内。”

她说这话的时候将下巴抬高,眼眸敛着,漂亮的眉眼充满着嚣张之色,轻蔑道:“于是你们没有办法,便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残害无辜的百姓,做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

洛兰野被激怒了,他咬紧了后槽牙,拳头握得紧紧的,面上出现愤怒之色,仿佛在隐忍这什么。

温梨笙见状,立即添了一把火,将声音提高,对他道:“像你们这种将矛头指向无辜百姓的人,才是最该死的,你们不配称为人,只怕是死了之后下辈子投胎也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些被你们这个邪术害死的人,化作魂魄也会每日每夜的盯着你们……”

“放屁!”洛兰野终于忍不住,拳头用力地砸在床铺上,铁链拉扯着,发出巨大的声响,他涨红了脖子怒吼道:“这根本怪不到我们头上,这个古老秘术是你们大梁的皇帝亲自从诺楼王室讨要过去的,他曾用沂关郡往东七座郡县作为交换,从我们手中换走了这个秘术,却没有履行承诺,你们大梁的皇帝才是最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还说什么一言九鼎,简直就是笑话!”

他将这一番话用力吼出来,声音震耳欲聋,温梨笙却双肩一松,彻底满意了。

她先前那个在马车里的梦境,洛兰野跟阮海叶争吵的时候曾说过此事,洛兰野说那是大梁咎由自取,那时候她就已经隐约有些怀疑了。

这个来自诺楼国的古老秘术,真的是由洛兰野他们带进大梁的吗?

若真是如此,洛兰野为什么会说这是大梁自作自受?

后来在川县看见了那个活人棺的阵法,图纸上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图腾,这个图腾温梨笙的记忆中很陌生,前世出现的活人棺阵法中压根就没有这个东西。

这让她隐约察觉到,这个阵法与前世的那些阵法大不相同,川县的这个可以确定是阮海叶带的那一批诺楼国人所为,但前世的那些,没有诺楼国王室印记的,是不是表明了长生教并非来自诺楼王室。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长生教可能是来自大梁的人所创建的。

若是如此的话,倒能与洛兰野的话对上,真是大梁人创建的长生教,大肆宣扬活人棺的献祭仪式,那么造成这种邪术四起,残害无数无辜性命的灾难发生,可不就是大梁自作自受吗?

第二个梦境中,洛兰野手里拿着装着一沓东西的信说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让谢潇南做选择,那个信封里装的绝对是对谢潇南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那个真相代表着什么,温梨笙想从洛兰野这里得到。

所以她才故意用这种方法激怒洛兰野,让他在发怒的情况下说出诺楼邪术的秘密。

只是温梨笙自己也没想到,这事居然会牵扯到先帝头上。

谢潇南听到之后也露出些许震惊之色,他拧着眉头,沉声道:“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能让你死多少回吗?”

洛兰野无比嘲讽地冷哼一声:“我没有必要跟你胡诌,这些事情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二十年前大梁皇帝不知在何处听闻诺楼有一秘术,在献祭的阵法中可保人延年益寿,百病除身,长生不老,于是便派了一群人来诺楼交涉,承诺用沂关郡往东的七座郡县作为交换条件,但却在拿走秘术之后出尔反尔,甚至将进入梁国的诺楼使者全部斩杀,这就是你们大梁的好国君。”

谢潇南眸光变得森冷,盯着洛兰野,良久之后才慢慢说道:“一派胡言。”

“你不信?”洛兰野见他脸色不好看,一下就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也是,恐怕在你们这种愚忠的人心里,不管怎么说都会把大梁国君放在第一位吧?可惜我说的都是事实。”

“许清川,”洛兰野突然说出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谢潇南墨眸中满是阴沉。

“他就是二十年前亲自来诺楼王室与我父君交涉谈判的人,他还带来了大梁国君的亲笔信,足足有七张郡城转让书,上面盖着大梁帝王的专用玉玺印记,用我们这里换走了王室秘术。”洛兰野道:“这些东西我们现在可还保留着呢。”

话已至此,连温梨笙都无法沉默了:“你说的这些,句句属真?”

洛兰野道:“我不屑于谎言,这本就是你们大梁欠我们诺楼的债,我不过是为讨债而来。”

这是真的。

温梨笙知道,他说的全是真的。

重生之后,她在一步一步的前进之下,挖出了这个巨大的秘密。

她立即想到梦中那个被洛兰野抓在手中的信,扬言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

若那信封里装的是先帝亲笔写的郡城转让书,还盖上玉玺之印的话,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前世那场邪术灾害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梁氏皇族所为,先帝追求了这邪术的秘方,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给搁置了二十年,而后新帝继位,重新拾起这个邪术,引发了一场旷世持久的动荡。

前世谢潇南起兵造反,并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相反他所经过的每一个城池中,但凡出现有活人棺献祭阵法的出现,都会被他铲除得一干二净,且将城内作恶的山匪赶尽杀绝。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当初辱骂憎恨他的人虽多,但拥戴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他才能顺利坐上帝座,受万众朝拜。

若是这个真相昭告天下,那么世人就会知道,并非是谢潇南负了大梁,他用结实的臂膀扛起大旗,在乱世之中坚定步伐,一步步从边境走向奚京,在世人的辱骂之下将祸害大梁的皇帝从王位上拽了下来。

正如洛兰野所言,那封信里的东西对谢潇南来说是很重要的。

没有这些真相,所以谢潇南成了反贼。

他本可以成为英雄的。

温梨笙在这一刻,终于释怀了,眼眶莫名的发热,好像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这一瞬间的太多想法堵在脑子里,心情变得沉甸甸的,她转头看向谢潇南。

在灯笼的微光下,谢潇南的脸看起来一如往常的精致俊俏,眉眼拢着阴郁的神色,微拧的眉头彰显出不悦,抿着唇线没有说话。

生气的时候平添了几分可爱的谢潇南,让温梨笙在眨眼的时候落下了一滴泪。

在听到别人诋毁大梁国君便会生气不开心的谢潇南,在看到她认真注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很开心的谢潇南,在别人折了梁旗对大梁不敬就会重拳出击的谢潇南。

却在前世亲手折断了梁旗,从尸山血海中走上王座,成为人人口中憎恶可恨的反贼,他身上究竟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与多少世人的误解?

一场没有真相的篡位,谢潇南仍旧忠于梁国,只是当皇帝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时,他宁愿做那个被世人辱骂的乱臣贼子,也要从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即便是刀砍斧凿满身伤痕,也要将安宁与和平还给大梁。

就如游宗所说。

“许是为了河清海晏,万物复苏。”

可笑的是前世的她与这不知真相的世人一样,曾站在孙宅中,指着谢潇南大声斥责:“就是你毁了这天下的安宁!你才是大梁的罪人!”

当时的谢潇南眉眼沉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温梨笙以为他是心虚,如今想来,恐怕是因为他无从为自己开脱,无从为自己解释,只能背负着这些误会与憎恨,继续前行。

温梨笙觉得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当初在萨溪草原将那个蔑视梁国的人踢飞出去,用他的身体接住下落的梁旗,让旗不曾落在地上的谢潇南,怎么会是为了权势野心去篡位的贼子呢?

谢家人的忠诚,与家徽融在一起,世代相传。

只是他们忠国,并不是忠君。

辅佐了大梁几代皇帝,看着梁国从建国走向昌荣盛世,一代又一代地为大梁鞠躬尽瘁,他们热爱的根本就不是梁氏皇族,而是这个承载了千万人的国家。

谢潇南不是这大梁的罪人。

温梨笙越想越觉得心痛,好像有一柄钝刀在她心口上一下一下的划着,慢慢刺进了心里,那疼痛让她万分难忍,无声地落下了止不住的眼泪,她不想惊扰谢潇南,但擦眼泪的动作还是被他看见。

谢潇南沉郁的神色消散些许,转头见她哭得厉害,抬手将她抱入怀中,拿出锦帕擦拭她脸上的泪,低声说:“你哭什么?”

温梨笙一声叠一声的啜泣,没说话。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在此时理解她的痛苦。

重生回来,她终于知道了前世那场动乱的真相。

谢潇南怎么会是大梁的罪人呢?他们这些毫不知情却仍然指着谢潇南辱骂的百姓,才是真的罪人。

见她不说话,谢潇南叹气道:“他说的未必是真的,我们应当相信我们的国君,他为大梁操劳一生,不该由异族人这般诋毁。”

或许这话换其他任何人听了,都会选择不相信,但温梨笙是重活一回的人,她知道洛兰野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他的确没有撒谎的必要。

二十年前先帝派出一批人来到沂关郡,前往诺楼国以城池交换秘术,带回去的秘术并没有被采用,二十年后新帝登基,由于新帝身体一直不好,身负顽疾,病情一日比一日重,所以他在建宁八年启用了这个秘术,创建了长生教,派人将此邪术大肆宣扬,用活人棺中的黑粉菌入药,制作长生丸,以求延长寿命。

谢潇南得知真相,毅然决定起兵造反。

温梨笙意识到自己肯定遗忘了什么,这些猜想从脑子里蹦出来时,连贯到不能称作是猜想,好像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且十分熟悉。

但她想不起来究竟是从哪里得知。

或许她的记忆真的出了错,先前那些仿佛不属于她记忆中的梦境,极有可能就是被她遗忘的那部分记忆。

她将脸埋在谢潇南的衣服上,泪水很快浸湿了一片,谢潇南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低缓:“怎么跟个笨蛋似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温梨笙抬头,用他手中的锦帕擦了擦眼泪,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转向洛兰野,她说道:“你若是想出去,就把二十年前许清川带去诺楼王室的那些东西都带过来。”

洛兰野勾着唇角:“我凭什么听你的?”

谢潇南便在此时开口:“诺楼这些年布施的计划,与郡城里勾结的人,我全都查清楚了,你们已经没有选择,一旦收网,这些罪证送往奚京后,大梁就会与诺楼开战,你觉得你们诺楼能撑多久?”

洛兰野与他沉默对视,僵持许久,最后让步:“我可以将那些东西命人送来,但前提是我要先与我的人取得联系。”

谢潇南应了。

他带着温梨笙走出门之后,见她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于是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触碰,低头凑近她的脸,询问道:“你先回家?”

温梨笙摇头,不愿意现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