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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见他们要吵起来, 很有先见之明地遣散了周围所有的佣人。

主人家的热闹不是好看的，他们若是敢留下来看热闹，第二天可能就会面临被辞退的危险。

在林语舒把钟翡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钟翡也彻底失去了控制。

眼睛先是痛苦地闭上, 马上又略有些僵硬地挣开。

“钟翡”强硬地从林语舒怀里退了出来。

“我欺负她？钟琅你说清楚。是她自己要和林琪混在一块……”钟翡目光冷冷地看着钟琅, 一步一步下楼, 走到正在楼梯下一唱一和的二人面前。

她眼里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抬手指向钟瑶：“你问问她，让她自己说。

“是……是琪表姐……”钟瑶嗫嗫喏喏。

“你装什么呢？！”钟翡突然大吼出声：“一句话能不能彻底说完？吞吞吐吐故意惹人误会，我听了就恶心！”

钟瑶似乎被她吓到了，捂着心口后退一步，下意识道：“对……对不起……”

“整天装成这副弱不禁风的鬼样子有意思吗？”她的道歉不但没有让钟翡平静下来, 反而更加激怒了钟翡, “你在沈容与面前是怎么被拆穿的自己忘了？他理都不想理你。你也就骗骗钟琅这个大傻子，骗骗妈妈。”

“钟翡你在说什么？！”钟琅也生气了。

钟瑶似乎被钟翡的话中伤了。

她抬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钟翡，眼里噙着闪闪泪光，却又坚强地让眼泪不轻易掉下来。

“翡姐姐……你……你怎么可以……”她说着说着, 就捂住了嘴，一副乖巧服软的样子：“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让你误会了，翡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会改的。”

“你不要跟她道歉, ”钟琅一把将钟瑶搂在怀里：“这事本来就是她的错。”

然后又抬头，用阴沉的目光看着钟翡, 再用自以为无比冷静的语气问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多年的教育就让你养出这种礼仪这种性格吗？你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这副模样要是传出去了, 谁敢相信你是钟家的大小姐？在妈妈面前对着妹妹大吼大叫, 你有没有顾及妈妈的感受？！”

“够了！”钟翡彻底听不下去了。

不过被钟琅的“冷静发言”影响, 她似乎也变得“镇定”了些。

“我顾及你们的感受，谁来顾及我的感受？我敢作敢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是你一直咄咄逼人，从学校到家里都不肯放过我。自以为是地逼问我，让我道歉……我说的话你有信过半个字吗？”

钟翡说完，顿了顿，目光转移，落到钟瑶身上。

钟瑶的存在似乎对她有着极大的刺激，只是几秒的时间，钟翡又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我说她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贱人！我讨厌她，我一眼都不想看到她！我就是不愿意带她去吃午饭，就是不愿意让她坐我的车！！！我就是这样，你又能怎么样？！你想让我道歉？你做梦！”

“翡姐姐……”钟瑶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不要叫我姐姐！”钟翡大声吼住了钟瑶。

大脑被无尽的声音刺得生疼，钟翡低头扶着额头，眉头更是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结。

哪怕身体的控制权已经被剧情大神抢走，她脑海里还是有那些数不清的尖叫声，在不断刺激她本就已经微弱极了的意识，像是要把她原本的意识牢牢地关在身体的某个角落，再也逃不出来。

——她是要被彻底取代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钟翡心中就涌现出一阵后怕，和极致的不甘心。

她的意识在拼力挣扎。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钟瑶的脸上。

钟琅见她一阵子不说话，还以为她冷静了下来，刚要开口，却见钟翡突然抬起手，猛地扑向钟瑶，双手眼看着就要掐上钟瑶的脖子。

钟瑶“啊”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完全发出来，就被钟翡死死地摁住了。

“钟翡你放手！！！”钟琅震怒。

他用上了蛮力，使钟翡不得不松开手，把钟瑶从她手中救下来，又将钟瑶拦在身后保护着。

全然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钟翡却不甘心，继续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钟瑶。

她脸上似露出奇怪的笑容。

嘴里源源不断地说着：“我掐死你，绿茶婊，白莲花。我掐死你掐死你……”

钟琅之所以一直抓着钟翡的错处不放，并不是因为他觉得钟翡做得有多过分，而是这些年来和钟翡的针锋相对，让他终于找到了理由可以一直刺她。

他的目的达到了，钟翡确实像是发了疯。

但是他也完全没意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得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钟瑶却只是觉得钟翡终于原形毕露，她在心里大呼痛快。

这个臭女人，毫不避讳地在林语舒和钟琅面前暴露这蛮不讲理又病态的一面，以后一定会被两个人厌弃吧。

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了钟翡被赶出钟家大门的那一天。

钟翡目光还停留在钟瑶的脖子上。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很小很小的轻笑声。

“你疯了……”钟琅眉头紧皱。

“我没疯。”钟翡矢口否认，“我迟早要杀了钟瑶，你如果不想让钟瑶出意外……就去拿刀来把我杀了！”

钟翡说着，似乎发现自己无意间提出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她向前一步逼近钟琅，钟琅似乎被她这略有点神志不清的模样吓到了，跟着后退了一步，却不忘把钟瑶推到一边，让她免受波及。

两人一个往前，一个后退，直到钟琅被逼到客厅的沙发边，退无可退，钟翡才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用难以言喻的目光，近距离看着钟琅的眼睛，一边歪头，露出自己的脖子。

少女的脖子修长好看，皮肤白皙，没有一点瑕疵。

但是这样一个美好的画面，此刻却只让人觉得不适。

因为钟翡正用手做刀，在上面比划示意：

“你拿刀来，往这里砍一刀，把我杀了……”

她的神态看起来很诡异，与其说是在激怒钟琅，更不如说是在引诱他。

“……我以后就不会再跟钟瑶争任何东西。”

钟琅似乎完全没想到钟翡会变成这样，他眉头紧皱，看钟翡“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声音也小了很多。

就在这时，随着钟瑶的一声“妈妈”，正在吵架的二人动作皆是一顿，齐齐转头，往楼梯处看去。

只见林语舒死捂着嘴，整个人瘫软在楼梯上，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林语舒不明白，明明只是小矛盾，为什么两个孩子会吵成这样。甚至到了……甚至到了要杀人的地步……

钟翡为什么要激怒钟琅？又为什么让钟琅杀了她？

还说什么不跟钟瑶争了的话。

她的小翡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瑶瑶被找回来了……她就不想活了……？

林语舒不敢多想。

“妈妈你没事吧？”钟瑶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语舒动作迟缓地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这个女儿。

在这一瞬间，林语舒开始后悔，如果不把钟瑶接回来，如果偷偷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就住在外面，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是不是会比现在好？

亲生女儿和养了十七年的女儿都留在了她身边，她最近又累又快乐。

或者应该说，虽然很累，但是更快乐。

累是心累。

她要同时兼顾两个女孩的情绪。

不能让钟翡觉得，有了妹妹家人就不重视她了；也要让钟瑶从日常琐碎中感受到尽量多的公平。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心思都比较敏感，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某些细节方面没处理好，会让两个女孩都有落差感，然后心生不满，从此怨怼对方。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两个女儿之间的矛盾，竟然已经激化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的小翡……她的小翡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明明刚才还在她怀里甜甜软软地撒娇，现在却被小琅逼成那样。

小琅和小翡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从小吵到大，现在瑶瑶回来了，小琅看着像是比她更心疼瑶瑶，心疼他这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

所以……所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是怎么欺负小翡的？

林语舒又想起了刚才的情景。

小翡好像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在他们回来之前，还特意找借口说想回房间呆着，她是不是知道小琅要找她麻烦？

后来她更是直接往楼上跑，却被小琅叫住了……

如果她当时能制止小琅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

林语舒捂着自己的额头，她的头好痛。

钟瑶就在林语舒面前，她从小就能敏锐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在这方面她似乎非常有天赋。

自然而然地，她感受到了林语舒的后悔。

在钟家，钟政虽然是一家之主，工作上的事基本都是钟政说了算，钟瑾现在还年轻，更多时候只是提提意见。

可是在家事上，林语舒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如果林语舒要放弃自己……那她，甚至有可能会被连夜安排着送出去！

钟瑶天生就能自由掌控自己的眼泪，她甚至不用掐自己，随便想想就能马上落下泪来。

“对不起，妈妈，我没能让姐姐喜欢我，是我太柔弱太胆小了，我知道这是我的坏习惯，但是我一下子改不了……”钟瑶哭得极为伤心，她用含泪的目光认真地看了林语舒一眼，然后扑进林语舒的怀里：“如果姐姐真的不喜欢我，那就把我送出去吧，不要因为我让姐姐不高兴，让整个家都不高兴。”

钟瑶的一番话，直接切断了林语舒的犹豫。

——这也是她的女儿。

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

从小被人抱走，在乡下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现在又要把她送走吗？

林语舒抬头看着钟瑶，见她哭成了泪人，心也很痛。

她抱着钟瑶，哭着喊她的名字。

“瑶瑶……妈妈的瑶瑶，不会送你走的，谁也不能送你走……”

钟瑶目的达成，在心底松了口气，嘴上却说道：“那姐姐怎么办？”

“小翡……”林语舒抬头。

眼泪迷蒙了她的双眼，她只能看到钟翡的身影，看不见女儿现在的表情。

但是至少钟翡和钟琅没有再吵架了，她悄悄松了口气，挣扎着想站起来。

“小翡会想通的……”在钟瑶的帮助下站起，她扶着栏杆，几乎将身子都依靠在栏杆上，像是在说服钟瑶，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等她想通了，会接受你的。”

钟瑶倒是没再说什么“她要是一直想不通呢”之类的话，以免再多生事端。

只要能保证自己不被林语舒一念之差送走，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接下来，她只需要在一边看钟翡的好戏，不需要她再上场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自楼上响起。

“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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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钟政。

别墅隔音效果做的太好，他刚才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上的事，并没有听到钟翡和钟琅的争吵。

不过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钟瑶哭着跟林语舒道歉。

小儿子和大女儿在楼下对峙。

妻子和小女儿在楼梯上抱成一团痛哭。

钟政额角隐隐作痛。

他走到林语舒身边，拍了拍钟瑶的肩膀让她退开。

等钟瑶退到一边，他轻轻地把林语舒抱在怀里，代替栏杆成为她的依靠。